時間過得真快,又到了紫薇花樹盛開的季節。
本就風景如畫的瓜田瑪鎮變成紫色的海洋,淡淡的紫色花朵開滿枝頭,一朵挨著一朵,一棵連著一棵,一片接著一片。
白色豐田旅行車疾駛而過,帶起一陣微風,花瓣就宛如雪片般漫天飛舞,鋪滿整個街道,如詩如畫。仿佛行駛在紫色地毯上。杜茜很享受紫薇花從天而降的溫柔美景,不禁搖下車窗,沐浴在紫薇花的芳香中,覺得浪漫的足以讓人窒息。
再美麗的風景也要有一個好心情去欣賞,她此刻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
余琳昨天打電話說準備過來,這個對了么,一個三十好幾的老姑娘總窩在山溝里怎么行,換個環境,重新開始多好。
她長得本來就挺漂亮,年齡也不算特別大,找個合適的對象應該不難。杜茜正想著是不是給警民合作中心李主任打個電話,請人家幫著留意有沒有合適的小伙子可以介紹,手機突然響了,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國內打來的。
“喂,您好,請問您哪位?”
這個國際長途韓博是用辦公室座機打的,之前沒用座機電話聯系過,她不知道很正常。
在南非那些年,韓博和李曉蕾總是想方設法哄她開心,已經養成了習慣。電話一接通,韓博又忍不住笑道:“猜猜我是誰?”
杜茜噗嗤一笑:“我說是誰呢,今天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工作不忙?”
“不是特別忙,想兒子了,我兒子呢?”
“你干兒子,不是你兒子!都那么大領導了,不能再瞎開玩笑,萬一被人家聽到,真會以為你在國外還有…還有一個小老婆呢。”玩笑歸玩笑,他對孩子確實關心,杜茜又笑道:“他上學了,早上吃飯時還念叨你。”
“他會念叨我,他是想絮絮。”
“這倒是,天天問問哥哥什么時候回來,總是嚷嚷著要我帶他去找哥哥。”
四年,一起生活了近四年!
大人相處融洽,倆孩子感情更深,韓博不禁回想起在南非一起生活的情景,不禁笑道:“商城已經走上正軌,要你費心的事不是很多,有時間帶孩子回來看看,回來住一段時間。”
杜茜這幾年過得不錯,尤其最近兩年,臉上幾乎天天掛著笑容,但心里有一道坎始終邁不過去,不愿意回國,確切地說是不敢回國,怕勾起傷心的回憶。
她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商城里操心的事多少,商城外讓人擔心的事可不少。你平時不看新聞嗎,你走之后這邊治安更糟了,好幾個地方發生騷亂,甚至有地方排華,商鋪被哄搶,連人都被打傷了。”
“那你要多注意點,沒事別出門,出門要叫上保安。”
“我會注意的,安全第一,不省那點錢,”杜茜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前排,華人司機和坐在副駕駛上的黑人保安全是警民合作中心李主任推薦的,很可靠也很敬業。
提顧思成就會勾起她傷心的回憶,韓博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想想又問道:“這些天有沒有給曉蕾打電話?”
“拜托,什么時代了,你是不是在國內?據說這幾年國內發展好快,尤其網絡。現在誰還打電話,我們天天視頻,一天沒斷過。”
“這就好,有時間我也上網跟我兒子聊聊。”
又是你兒子,他今天是怎么了!
杜茜經歷過太多,現在更是約翰內斯堡最大的華人商城老板,不再是之前那個負氣去法國尋夢的文青,下意識問:“韓博,別東拉西扯了,到底有什么事?”
“確實有點事。”
“有事就說唄。”
“顧思成出獄的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出來就給我打過電話,我想給他匯點錢,他硬是不要,他怎么了?”
“他失聯脫管,沒按規定去司法所報到,手機號也換了,司法局怎么都聯系不上,正在滿世界找他。”
杜茜本就不是學法律的,又出國這么多年,緊握著手機不解地問:“韓博,他已經出獄了,已經為他過去的事付出了高昂的代價,真是妻離子散,你們為什么還要找他?”
“他只是獲得假釋,不是刑滿釋放。”
韓博坐直身體,耐心地解釋道:“你不是喜歡看美劇嗎,他現在的情況跟美劇里那些戴著腳環,不能離開一定范圍的假釋人員一樣。在國內叫社區矯正,是一種人性化的服刑方式,主要是讓不需要、不適宜監禁或繼續監禁的罪行較輕、主觀惡性較小、對社會危害不大的罪犯離開高墻,脫下囚服,見到親人,進入社會過上正常的生活。
整個社區矯正過程分為接收、管理、教育、考核、獎罰、解矯等六個環節,每周要向監管專員匯報最近動向,每個月要學習一次,每個月參加義務勞動的時間不能少于8個小時,如果有事出遠門也必須經司法部門批準。”
原來不是出獄就沒事的,原來顧思成依然是罪犯,杜茜愣住了。
“社區矯正絕不是放虎歸山,可以說社區矯正對象依然處在嚴格監管之下,只是服刑的方式不太一樣。”
韓博頓了頓,接著道:“這些他全知道,出獄前交代過,去司法所報到時司法所的社區矯正民警也跟他交代過,甚至給他的手機里下載了一個定位軟件,結果他還是下落不明。”
“那怎么辦,他會不會有事?”
“這是給他機會,他不能不珍惜,如果月底前不回去報到,不向監管專員匯報失聯脫管期間到底去哪兒了,到底做過什么,不向監管專員做深刻檢討,司法局就會按照相關規定提請收監執行,也就是說讓他回監獄繼續坐牢,甚至可能加刑。”
“別,千萬別!”
杜茜真嚇壞了,用幾乎哀求般地語氣說:“我這就給他打電話,如果打不通我問其他人,一聯系就給你電話,一聯系上就讓他回去。韓博,你知道的,我不想他們再出事,求你了,幫我跟司法局說說,請司法局的人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等你電話。”
“好,我這就打。”
等了近一個小時,杜茜終于有了回復,結果令人倍感意外。
不僅杜茜聯系不上,郝英良當年從礦區帶出來的那些人包括那些人的親屬也不知道,顧思成有可能聯系的當年與萍盛集團有業務往來的那些大老板同樣不知道。
這就怪了,他為什么斷絕與杜茜的聯系,為什么在失蹤失聯前一一探望當年一起離開礦區的老兄弟及老兄弟的親屬?
他能去找誰,他到底想干什么?
韓博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好一會兒只能撥通馮朝陽手機,倍感無奈地說:“老馮,讓你失望了,杜茜不知道他去哪兒了,杜茜的那些礦區老鄉也不知道,杜茜不可能撒謊,看樣子你只能想想其它辦法。”
“不可能啊!”
“我也覺得奇怪,對了,杜茜提供一個情況,她問過郝英良當年從礦區帶出去的所有人,那些人說顧思成過去幾天挨家挨戶走了一遍,還去錢中明墳上燒過紙,錢中明和宗永江的兒子陪他一起去的,之后三個人全聯系不上,誰也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搞得跟訣別似的。”
“韓局,您是說錢中明的老婆和宗永江也聯系不上他們?”
“聯系不上,除非他們跟杜茜沒說實話。”
馮朝陽也被搞得一頭霧水,喃喃地說:“這三個人搞到一塊能去哪兒,他們能干什么?”
“作案的可能性不大,”韓博分析道:“杜茜和他們的關系不一般,對他們甚至心存愧疚,覺得要不是郝英良他們也不會搞成現在這樣,所以對他們很大方,過去幾年,沒少給國內匯錢,都是幾十萬幾十萬的匯。”
“他們不缺錢?”
“這一點毫無疑問,而且能聯系上時杜茜想給他匯錢,準備一百多萬,打算讓他買套房子,買輛車,開個店,做點生意,希望他能娶妻生子,重新開始,結果他堅決不要。”
不要錢,那他們到底要什么?
馮朝陽越想越奇怪,沉吟道:“跟錢中明的兒子搞到一塊兒,他們是不是想偷渡?不愿意在國內呆,打算偷渡去南非投奔杜茜?”
“老馮,杜茜今非昔比,現在是約翰內斯堡最大的華人商城的老板,只是南非治安太糟糕,財不能露白,大多人不知道罷了,他們去投奔杜茜需要偷渡嗎?”韓博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說道:“對了,余琳打算去南非,杜茜正在找人幫她辦工作簽證。”
“也是,有錢什么事干不成,他們想去南非根本用不著偷渡。”
“所以說這事有些蹊蹺,他不同于一般罪犯,沒必要為圖財鋌而走險,可種種跡象看上去又顯示在籌劃什么,不僅冒著被收監執行的風險跑了,還搞得神神秘秘。”
不是圖財他能什么?
馮朝陽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設想,啪一聲猛拍了下大腿:“韓局,他們可能去找你了!”
“找我?”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想想,當年徹查萍盛集團涉黑案你頂著多大壓力。不夸張地說,如果不是你態度那么堅決,郝英良真可能洗白,事實上他那會兒已經洗白了。杜茜不恨你,不等于別人不恨你,尤其錢中明的兒子,對他而言可能真是殺父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