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財富情報組是“反洗錢”的機構,金管局維護的是香港金融穩定。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關星偉從警隊跳到金管局,韓博只能替他高興。畢竟香港不同于內地,人才流動很正常。至于接下來要與香港同行的合作,有他沒他關系不是很大,之前只是開開玩笑。
吃完晚飯,送走關星偉夫婦,韓博和李曉蕾沒急著回家,駕駛剛買的新車,興致勃勃地游起車河。
李曉蕾純屬兜風散心,韓博是陪老婆散心與熟悉新的工作環境兩不誤。
作為一個刑警,對這個城市不能一點不了解,至少要熟悉最基本的路況,聽著流行歌曲,看著窗外的燈火闌珊,不知不覺逛了近三個小時,經過一個夜市大排檔停車吃夜宵,聽聚集在大排檔等客的出租車司機閑聊,直到快12點才回家休息,上任的第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步行上班。
剛走進大院,吳小鵬快步迎了上來,“報告韓局,盧大正在會議室,打算向您匯報工作。”
“這么早?”
“盧大昨天加班,凌晨兩點多回單位的,夜里沒回家。”
在一線辦案的同志很辛苦,韓博微微點點頭,在小吳陪同下快步來到會議室。
盧錦輝五十出頭,矮矮瘦瘦,可能今天穿得是便服,看上去不太像警察。小吳稱呼他“盧大”,但他現在的職務并非大隊長,而是曾經擔任過大隊長。
深正市局是警長警員套改的試點單位,沒有巡視員、副巡視員、調研員、副調研員和主任科員或副主任科員等非領導職務,只有一級高級警長、二級高級警長、一級警長、二級警長、三級警長、四級警長和一級警員、二級警員。
不過這只體現在工資待遇上,警銜還是原來的警銜。
盧錦輝以前是調研員,按規定套改為一級警長,警銜依然是三級警監,從警幾十年,一直是刑警,破案無數,經驗豐富,所以上級要求他負責“打黑”的具體工作。
讓一位老同志坐在這兒等,韓博有些不好意思,正準備提議去辦公室談,盧錦輝突然站起來立正敬禮,“韓局好,一級警長盧錦輝,昨天開會時沒能趕回來,請韓局見諒。”
“盧大,你可是老同志,別這么客氣。”
接下來要談的工作屬于機密,韓博權衡了一番,緊握著他手說:“盧大,上午忙不忙,如果不忙一起去紗井轉轉,我們可以在車上聊。”
不愧為二級英模,果然雷厲風行。
盧錦輝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坐在辦公室里指揮偵破的領導,欣然笑道:“不忙,我陪您去看看,我開車。”
“直接稱呼你吧,總是稱呼您,顯得太見外。”
一點架子都沒有,至少給人的第一感覺挺平易近人,盧錦輝可能覺得他的普通話不標準,咧嘴一笑,順手拿起包同韓博一起下樓。
一直在樓下等候的“計程車”欲言又止,小伙子也不容易,韓博走過去拍拍他胳膊,“小計,先在局里待命,你號碼我有的,要用車我會給你打電話。”
“是。”
不出所料,盧錦輝開的也是一輛懸掛地方牌照的轎車。
韓博拉開車門,直接鉆進副駕駛。
盧錦輝沒急著點火,先把對講機和能被人看出警察身份的物品全收拾好,才系上安全帶點著引擎。
“韓局,我簡單匯報一下情況吧。”
“行。”韓博朝車外剛上班的王局舉了個招呼,搖上車窗,調整好座椅位置洗耳恭聽。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后期,香港‘新義安’骨干成員吳錫波多次潛入深正,發展內地人員加入‘新義安’,在紗井地區形成較大規模的幫派組織,當時叫‘飛鷹幫’。91年底,‘飛鷹幫’在市局的‘反黑清幫’行動中被打掉,吳錫波逃回香港,轉為幕后操控。”
“之后,吳錫波通過傳授香港‘新義安’組織管理模式和做法,請‘新義安’頭面人物撐腰造勢等手段,扶持幫助其侄子吳辰東在紗井地區有計劃、有步驟、有選擇地物色發展小幫派頭目為下級成員,成立‘紗井新義安’組織,并逐漸坐大成勢。”
換作以前,韓博肯定會問這個劣跡斑斑的涉黑團伙怎么拖到現在才著手解決。
但現在不是以前,來深正上任前的一段時間,通過種種渠道了解過深正的情況,這是一個千萬級人口的移民城市,總人口尤其外來人口那么多,盡管警察編制不斷超編,但依然無法滿足治安管理的實際需求。
基層民警工作壓力極大,真是累死累活,許多案子根本破不過來。
再就是東廣農村宗族勢力嚴重,只要針對的是外人,本地人一般不會去問,而外地人又不敢報案。再加上有可能存在的“保護傘”,才導致這樣的惡勢力團伙逐漸坐大。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關鍵是現在,是今后。
正如韓博所料,該團伙頭目果然是本地人。
盧錦輝扶著方向盤,如數家珍地介紹道:“吳辰東是紗井人,今年38歲,身材不高也不壯,一只耳朵從小就有點聾,村里人都笑話他,叫他‘聾仔’,直到九五年才開始出名,在紗井壟斷廢品收購起家的,綽號也由充滿歧視意味的‘聾仔’變成‘龍仔’,又很快演變成現在的‘龍哥’。
在紗井說他壞的人也有,但在偵查中發現他從沒對村里干過壞事。對外都是以商人面目出現,一般不會喊打喊殺,對人十分客氣。但我們可以確定紗井周邊存在不少黑惡勢力,敲詐勒索,收取保護費,他們大多是吳辰東的馬仔。”
“主要涉嫌哪些方面的違法犯罪?”
“首先是以威脅乃至暴力手段壟斷廢品收購,偵查中發現,紗井歷來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如果有企業去建廠做生意,那么,必須將所有廢品賣給村里的廢品收購站,就算是補貼村里的‘環境保護費’。”
“在普通人看來收廢品不是什么大生意,其實利潤極高,一些企業在生產中產生許多廢銅廢鐵,那么多企業的那些下腳料累計起來價值數百乃至上千萬,再加上該團伙刻意壓價,能想象到這里面有多大利益。”
盧錦輝頓了頓,接著道:“如果哪個工廠把廢品賣給外人,他們發現之后會糾集一大幫馬仔強行攔停。以暴力、威脅等手段,強行卸下全部貨物,毆打并趕走外面的收購人員,不過他們也不去別的地方收購。”
“為什么?”韓博下意識問。
“地方保護主義,各家進駐村內建廠的企業早就和各村委簽訂合同,不允許他人去收廢品。在紗井一帶活動的涉黑團伙也不止吳辰東一個,都有各自地盤,如果貿然去別的村,是會引起打斗糾紛的。”
“有其他涉黑惡勢力存在?”
“不摸底不知道,一摸底嚇一跳,不僅有而且不少,西川幫、南湖幫,幫中還分派抱成一團,好勇斗狠,各自有各自的地盤,獨占一方。”
難怪要成立三個打黑專業隊,原來城中村和城鄉結合部存在這么多具有黑社會性質的幫派團伙。
韓博沉思了片刻,抬頭道:“先說吳辰東。”
“跑題了,言歸正傳,”盧錦輝習慣性點上支煙,把車窗搖下一道縫,繼續道:“二是涉嫌非法壟斷經營八號碼頭的海沙買賣,用小車攔路、快艇巡海,以打砸恐嚇等手段,強迫海上的沙船把海沙賣給他們,強迫拉沙的泥頭車到他們那里買沙,稱霸海陸,讓船老大、車主們聞風喪膽,只能就范。”
“欺行霸市,氣焰囂張啊!”韓博緊皺起眉頭。
“在壟斷海沙生意中,一個團伙頭目綽號‘飄馬’,不僅成立海上攔沙隊,使用快艇在海面巡視,將出入紗井碼頭海域的沙船強攔到八號碼頭卸沙。甚至派人在陸地攔截裝沙的泥頭車,暴力脅迫裝沙車到八號碼頭拉沙,并給到八號碼頭拉沙的車輛發放統一的‘飄馬車隊’的標示牌,以示區別,免遭攔截,還對外統一協調處理車隊的交通違規處罰。”
“前些年,小產權房產業在紗井興起。相比小產權房的高額利潤,廢品站的利潤不值一提。以統建樓名義四處開花的小產權房,其實都在是居民自住的名義下四處偷偷發售,村里能從中獲益,村民也在這個鏈條中得到分紅和轉讓利差,堪稱皆大歡喜。”
“一般的涉黑團伙,介入房產基本的做法是控制建材。在所有的統建樓尚未開工之時,就提前介入將建材供應渠道壟斷。即便外界有質量更好價格更優的建材,也無法進入這個龐大的市場。但我們在摸底中發現,吳辰東介入地產市場,不僅是控制建材。他以商人身份親自出面,負責獲得建房默許,并從村里低價拿地,再籌集資金建房,整個小產權房產業幾乎全程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