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聊得高興,手機突然響了,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號碼。
李曉蕾猶豫了一下,還是摁下通話鍵:“您好,請您是?”
“請問是雨山縣人民政府經濟顧問李曉蕾女士嗎?”
手機聲音挺大,對方提到“大姐大”的官銜,顯然要聊的是正事,姚潔和吳娜不再開玩笑,下意識洗耳恭聽。
“是的,請問您哪位?”剛才光顧著開玩笑,她們沒怎么動筷子,李曉蕾指指面前的美味佳肴,示意她們多吃點。
“李女士,我是香港宏盛集團總裁助理魏雪櫻,我們集團總裁楊棟國先生在一個朋友那里無意中看到雨山縣旅游投資開發公司的資料,盡管我集團從未涉足過旅游業,但一直都有進軍內地旅游業的規劃,楊生非常看好這個項目的發展前景,對此表現出極大興趣,想更多地了解該項目,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投資旅游不是投資其它項目,風險極大。
春節以來拜訪過那么多大集團大公司,別說外行,內行都不敢輕易投資。
有大老板送上門,李曉蕾豈能錯過這個機會,急忙道:“沒問題沒問題,魏小姐,我可以去香港面談,楊先生也可以來內地,可以來實地考察我們雨山的旅游資源。”
“李女士,您不必來香港,楊生正在內地洽談一個地產項目,如果您有時間,楊生可以去新陽,我們可以在新陽談。”
“太好了,魏小姐,楊先生大概什么時候能過來?”
“請稍等,我問一下楊生。”
“行,我手機號您知道的,等候您的回復,恭候楊先生的到來。”
掛斷電話,等了大約十五分鐘,魏小姐再次打來電話,確認她們集團總裁楊國棟先生今天下午就有時間,正在訂機票,估計下午便能從東廣飛到新陽。
李曉蕾欣喜若狂,顧不上再吃飯,急忙跟“大本營”聯系。
“關書記,這個宏盛集團我之前沒拜訪過,他們能找到我電話,能聯系到我,應該是上次去香港拜訪的那幾位老總的朋友。不管怎么樣,來的就是客,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都要爭取,您認為呢?”
“當然要爭取,下午到是吧,我馬上出發,跟王縣長一起去,盧調也要去,這么大事,他一定要在場。”
發展蠶桑只能惠及一部分農民,近年來生絲價格走下坡路,只能讓蠶農獲得比種玉米、雜交水稻和土豆多一點的收益,只能讓部分農民脫貧,想靠種桑養蠶致富比較困難,畢竟雨山地形擺在那兒,山多地少,再怎么努力也很難形成思崗那樣的規模。
發展商品林同樣任重道遠,一是提供不了那么多就業崗位,二來需要更多有實力的企業投資。
雨山想真正富裕起來,只有走發展旅游這一條路。
有投資商找上門,李曉蕾很激動,但沒有被激動沖昏頭腦,想起鳳儀縣遇到的那幫騙子,急忙道:“關書記,我對這個宏盛集團一點不了解,之前甚至沒聽說過,要不讓我和旅游公司崔總先見見,先跟對方談談,再托香港那邊的朋友打聽一下這個集團的情況,如果他們確實有實力,確實有誠意,您和王縣長再出面。”
“曉蕾,我知道你擔心什么。做事怎么可能沒任何風險,要不然改革開放能叫摸石頭過河?如果是一伙騙子,頂多讓他們騙吃騙喝幾頓,我們就當交點學費。如果不是騙子,人家有實力又有誠意,我們雨山的旅游就能發展起來。”
“關書記,您的意思是?”
“我們要讓對方感受到雨山縣委縣政府的誠意,感受到六十萬雨山人民的熱情!”
生怕女強人覺得自己沉不住氣,關瑞龍又循循善誘地說:“曉蕾,我們雨山什么情況,你是了解的。不管地理位置、交通條件,還是基礎設施乃至旅游資源,跟周邊的兄弟縣市相比都沒有明顯優勢。
招商引資,競爭激烈,真是手快有手慢無。時不待我,只爭朝夕,在這個問題上不能前怕狼后怕虎,不能猶豫,繼發同志應該也是這個意見。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這個機遇一定要把握住。”
“好吧,我等您和王縣長,他們下午4點半的飛機,6點左右降落,時間應該來得及,您來的路上讓司機開慢點。”
“我們這邊沒事,你再辛苦一下,先去訂個像樣的酒店,駐省辦太寒酸,接待香港貴賓不合適。”
“好的,我安排。”
要接待港商,李曉蕾忙得團團轉。
韓博同樣沒閑著,調查吳俊死亡真相的消息對郝英良而言絕對震撼,要讓一個合適的人在合適的時機放出去。
人已經選好了,現在就看他能否貼靠上去,能夠利用這個震撼的消息獲取郝英良的信任。還有一個問題必須考慮到,韓博再次走進姜副局長辦公室,跟姜學仁再次下起象棋。
“打草驚蛇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我擔心的是用力過猛,萬一他反應過度,一走了之,可就得不償失了。”
“要走他早走了,還能等到今天?”姜學仁放下棋子,點上一支香煙。
“以前沒走是沒人威脅到他,我們現在步步緊逼,他不可能沒一點危機感。再說他本來就不是東萍人,我想象不出東萍有什么值得他留戀的。”
“在東萍有投資,人可以走,難道他還能把鴻豐大廈帶走,把剛開發的兩個樓盤帶走?”
“我們知道這些是他投資的,可在法律上跟他沒任何關系。尤其鴻豐大廈,百分之百的外資,知道真正的老板是他又怎么樣,我們還能真沒收?”
“這么說他發現苗條不對確實有潛逃的可能性,而且可能性很大。憑現有證據我們很難限制他出境,看樣子只能詐詐丁長桂和錢中明,看能不能打開突破口。”
韓博想了想,拿起棋子說:“現在詐有點操之過急,還是再等等,我倒想看看他收到消息后會有什么反應,會不會幫我們把鮑的底挖出來。”
打蛇不死,后患無窮。
鮑雙平必須拿下,要是讓這樣人再次回到市局,危害性甚至比郝英良逍遙法外更大。姜學仁深以為然,捧起大茶缸問:“那幾個煤老板查的怎么樣,有沒有什么進展?”
“暫時沒有,真是活見鬼,那些人以前上過訪、喊過冤,現在居然跟憑空消失了一樣,怎么找都找不到,怎么聯系都聯系不上。”
“老宋應該知道點什么,我記得當年那些煤老板找過他,他好像查過一段時間,后來不了了之了,可能遇到什么阻力,發現根本查不下去。不過他這個人,做事總喜歡留點后手,你試試給他打電話,約他出來坐坐。”
交接時正忙著辦楊文進副支隊長的后事,很匆忙。
而且這不同于一般的干部調整,可以說宋文是被自己“趕”下臺的,從主管刑偵的市公安局副局長,調到司法局擔任副調研員,他不可能沒一點想法。
韓博真不好意思見前任,可現在顧不上那么多,掏出手機,翻出宋文的號碼撥打過去。
“韓局,沒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有什么指示?”
電話通了,耳機里傳來宋文那熟悉的聲音,語氣帶著幾分調侃,韓博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宋局,別開玩笑了,您是前輩,我哪敢指示您。”
“好,不開玩笑,什么事?”
“好久不見,怪想念的,有沒有時間,能不能出來坐坐,我想請您吃頓飯,擺酒給您賠罪。”
“副調研員,非領導職務,什么都不分管,跟退居二線差不多,有的是時間,吃飯沒問題,提到賠罪我可不敢去。”
“您生我氣?”
“生你氣,怎么可能?要不是你洞察秋毫,我宋文估計連這個副調研都干不成,甚至會良心不安,會內疚下半輩子。這樣吧,我做東,讓好好感謝一下,聊表一下心意。”
“您做東,這不是打我臉嗎?”
“韓局,我不是含沙射影,我說得是心里話。雖然已經調離公安局,但在局里我還是有幾個老朋友的。局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干得漂亮,作為主管刑偵的副局長,你比我稱職。”
“宋局,千萬別這么說。”
“在電話里說不清楚,還是當面說吧,地方你定還是我安排?”
“東萍您比我熟,地方您定。”
“我知道一個地方挺清凈,把地址用短信給你發過去,現在去太早,等下班吧,我們6點見。”
“好的,我等您的短信。”
前任比想象中好說話,想想他現在的處境,韓博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兒。
人是感情動物,姜學仁能理解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伸了個懶腰,輕嘆道:“老宋喜歡看三國,望梅止渴、刮骨療毒、草船借箭、水渰七軍、千里走單騎…那些個典故沒他不知道的,常把‘諸葛一生唯謹慎’掛在嘴邊,結果謹慎了半輩子,最后還是在‘謹慎’上栽了跟頭,時也,運也,命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