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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開列會,幾乎每個單位都這樣。
先開支隊會議,支隊長或支隊政委主持,副支隊長、副政委及幾個大隊長和教導員全參加。技術大隊比較特殊,不僅“少帥”來了,副大隊長居然也列席會議,并且大隊工作由副大隊長匯報。
在刑偵支隊,最支持“少帥”的不是他兼任大隊長的技術大隊,而是設立不到四年卻累立戰功,甚至不止一次被中紀委抽調去外省協查經濟大案的經偵大隊。
“韓打擊”這個綽號是打出來的,搞技術一樣可以“打擊”,至少可以為偵查部門打擊犯罪提供技術支援。
刑偵支隊是靠真本事吃飯的單位,想真正站穩腳跟,想成為真正的“少帥”,必須搞出點動靜。
可是上任一個多月,鍋不動瓢不響。
威信沒樹立起來,基層民警不是很服氣,各種傳言滿天飛,朱杰暗暗替培訓且領導自己偵辦過大案要案的“少帥”著急,可是他竟跟沒事人似的一聲不吭,只做記錄不發言。
年紀輕輕出任副支隊長,其實不光基層民警不是很服氣,剛破獲一起毒案的禁毒大隊錢晉龍大隊長和吳子牛教導員一樣有想法。
打擊經濟犯罪的英雄,能跟緝毒英雄比嗎?
帶著一幫人,跟會計一樣查查賬,要么在涉案企業辦公室辦案,要么坐在自己單位辦公室,風吹不著雨淋不到,更不會有什么危險,這個“二級英模”來得太容易。
“韓支隊,我們掌握一條線索,有一個毒販在市內一家娛樂場所販賣新型毒品,我們打算組織警力查一下,現在的問題是技術大隊能不能幫我們迅速檢出來?涉及到能否精確掌握有多少吸毒人員,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老錢啊老錢,“少帥”招你惹你了,有什么事不能等散會說,非要當這么多人面出招。
在市第一人民醫院“巧遇”過,蘇海冰對“少帥”印象不錯,便衣大隊沒什么地位,除了匯報工作平時極少發言,今天實在看不下去,一反常態說:“錢大,既然是新型毒品,當然沒那么容易檢出來。三大隊什么技術條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不是為難人嗎?”
正主兒沒開口,朱杰沒幫著打抱不平,他居咸吃蘿卜淡操心,第一個跳出來了。
三大隊一個蘿卜一個坑,支隊同樣如此。
楊副支隊調去警察學校,空出一個位置,各方面條件比自己好的有幾個?一有機會就去找領導匯報工作,本以為板上釘釘的一件事,結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被他給截胡了。
跟著組織部,年年有進步。
前幾天剛變成政治部的政治處就相當于市局的組織部,呆在政治部多好,干嘛跑剛變成刑警支隊的刑偵支隊占位置,而且“占著茅坑不拉屎”。
年齡馬上過線,基本上不會再有晉升機會。
錢晉龍沒什么好顧忌的,敲著桌子說:“檢不出來我怎么掌握吸毒人員,犯罪分子在與時俱進,各種犯罪手法不斷推陳出新,我們更要與時俱進,不然怎么打擊。三大隊是搞技術的,是刑事科學技術研究所,研究個檢驗辦法不就行了。”
研究所就是一牌子,沒相應的人員、實驗儀器和經費怎么研究。小題大做,擺明了想讓“少帥”難堪。
“老帥”跟什么沒聽見一般看文件,政委笑而不語。
朱杰坐不住了,正準備開口反駁,韓博抬起頭,不緩不慢說:“錢大,我不知道你具體要檢的是哪一種新型毒品。依我們現有的技術條件,確實很難迅速檢出誰吸過哪一種毒品。不過這只是暫時的,事實上系統內各大技術檢驗單位已研發出許多毒品檢驗方法,有試劑甚至試紙。
我們暫時沒條件研發,就算有條件也不可能去研發。人家已經搞出來了,再去研發無異于浪費寶貴的經費和時間。但我們可以采購,國內沒有可以進口,現在使用的試劑很多是進口的。
所以我們今后要加強溝通,有什么需要你們盡管提。當然,我們大隊工作也存在一些問題,缺乏‘服務全警、支撐辦案’的意識,不過這一問題是由于多方面原因造成的,請給技術大隊尤其技術民警一點時間。”
遇到問題你不去找人家解決,反而坐在這兒埋怨人家,簡直胡攪蠻纏。
重案大隊、基礎大隊等小單位主官對他為什么“發難”心知肚明,既同情“少帥”也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干那么多年刑警,然后專業緝毒,破獲大案小案無數,不止一次受過傷,由他接任副支隊長的呼聲很高,結果冒出一“少帥”,搞得他很沒面子。
哪個單位沒點矛盾,統一思想說起來簡單,做起來沒那么容易。
韋支隊既不能打擊年輕同志的積極性,一樣不能讓老同志寒心,跟政委對視了一眼,放下文件說:“今天就到這兒,沒其它事散會,回去之后組織同志們學習上級精神,學習心得下周一要交上來。”
“是!”
韓博沒跟眾人一樣起身就走,朝朱杰、蘇海冰二人笑了笑,坐在位置上沒動。
他們不知道“少帥”這些天在忙什么,“老帥”非常清楚,等政工室主任帶上會議室門,饒有興趣問:“小韓,跑一個月,有沒有收獲?”
“報告二位領導,人員配置基本上談妥了,現在的問題是經費。基層有基層的難處,實在沒辦法,我只能立下軍令狀,幫六個縣局爭取專項經費,縣局想方設法解決配套資金。”
韓博從電腦包里掏出《南港市公安局刑事科學發展規劃》、《區縣公安局刑事科學技術室技術裝備配備標準》等六份材料,補充道:“這一份迫在眉睫,韋支隊,政委,您二位過一下目,如果沒問題我就上報政治部。”
檢驗重要,現場勘查更重要。
犯罪現場需要技術民警去勘查,物證需要技術民警去采集,三大隊總共幾個人,全市一年發生多少起需要勘查現場的案件,主要工作還是要基層單位去做。
如果市局刑事技術中心搞起來,九個區縣公安局技術中隊建設卻跟不上,那么搞了也是白搞。
小伙子對自己的定位與剛才幾位完全不同,具有大局觀,考慮的是全局,而不是自掃門前雪,只管市區這一畝三分地。
過去一個月,他一個分局一個分局跑,跑完分局跑縣局。
跟技術民警開座談會,跟技術民警一起出現場,而不是他們所認為的從來沒出過現場,然后結合實際情況跟區縣公安局長、政委及刑警大隊長探討刑事技術發展思路,爭取區縣公安局長和政委的支持,一起想辦法解決人員和經費等問題。
搞區縣公安局刑警大隊刑事科學技術室建設,確定建設標準,比如縣公安局技術民警人數要達到刑警總人數的20,確保同時能出三個現場;
又比如刑事科學技術室基礎設施不能少于15個區間,技術室的專業實驗室、物證室、辦公室、信息技術室等用房要集中,尸體解剖室的基礎設施和內部裝修要達到行業標準等等。
刑偵支隊屬業務指導部門,沒少給區縣公安局刑警大隊下達各種單位和隊伍建設要求及考核標準。
打一份文件,蓋上章發下去,很簡單,結果卻收效甚微。
分局好一些,縣局的人員編制和經費嚴重依賴地方政府,政府不給公安局編制,不給公安局錢,公安局能有什么辦法。為應付上級檢查,只能弄虛作假。
他在基層干過,知道基層難處,沒以市局名義貿然下什么文件,而是跟基層商量著辦,達成共識之后再確定標準。
由此可見,剛才那幾位跟他有多大差距。
刑警支隊,法醫學、基礎醫學或臨床醫學專業兩名,生物化學與分子化學專業三名,計算機軟件技術、計算機軟件工程、計算機軟件技術工程、計算機網絡技術、計算機網絡工程、計算機網絡技術工程、計算機數據庫或計算機數據庫技術專業四名…
思崗縣公安局,法醫學、基礎醫學或臨床醫學專業兩名,計算機網絡技術工程一名;東港縣公安局,法醫學、基礎醫學或臨床醫學專業一名,通信工程、廣播電視工程或信息與通信工程一名…
公安專業的不算,光這些需要從普通高校招錄的各專業人才,全南港公安系統就需要60多個。
陳局支持,市局和分局工作好做。關鍵是縣局,沒想到他真做到了,各縣組織人事部門居然同意一下子增加這么多編制。
全需要本科以上學歷,招錄進來好好培養兩年,全市公安系統的技術力量能上一個新臺階。
“小韓,增加多少人員編制我和政委不會有意見,對我們來說是多多益善。”
韋支隊放下材料,不無擔憂問:“人員編制解決了,現在剩下經費。市局要搞技術中心,花錢如流水,沒余力支持縣局,專項經費這一塊,你是怎么打算的?”
“是啊,你給人立下軍令狀,可不能不兌現。”政委點點頭,同樣心存疑慮。
“跑部錢進。”
韓博輕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實不相瞞,我原來是不屑于‘跑部錢進’的,感覺這是在搞不正之風。可是上面的專項資金給誰都行,你不跑就得不到更大支持。大環境如此,必須適應,我打算去趟bj,看能不能爭取到一筆中央政法補助專款。”
現在許多官員奔走于上級各個主管部門之間,因為很大一部分轉移支付資金的分配權力掌握在各部門手中。省跑中央,市跑省,縣跑市,有能耐的縣直接跑中央部委。
衡量一個人或者說某位領導干部是否有能力,能不能跑到經費是一個重要表現。別說在市局,在市委市政府同樣如此,誰能在國家部委機關或其他上級機關搞到錢,這個人就是能人,就要加以重用。
跑項目沒本錢不行,上面沒熟人不行,關系不鐵不行,時機不對不行。
跑中央政法補助專款,換作別人韋支隊絕對認為是信口開河。他不是別人,他是“韓打擊”,在bj工作生活近四年,一開始就是部領導點名借調過去的。
被刷新之前的“共和國第一稅案”和“不聯網的網上追逃”,給部領導尤其刑偵局領導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幾乎個個知道他,不存在“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的問題。
何況他是二級英模,全國公安系統能有多少英模。
英模一般不會求上級,但只要求了,上級正常情況下都會幫忙,比如要經費,并且是第一次開口,沒個多也會給個少。
難怪陳局這么器重他,難怪陳局相信他能扛起南港公安系統的“技術大梁”,原來早把這些因素考慮進去了。
韋支隊樂了,不禁笑問道:“有幾分把握?”
“我打算把正在做的事作為刑事科學技術發展的一個試點,這么一來能師出有名。省廳刑偵局非常支持,建議我們立項。到底能不能爭取到專項資金,我心里真沒底。”
“省廳有沒有表示?”
人脈真的很重要,回想起去省廳的經歷,韓博笑道:“景副廳長答應給我們一個縣局兩輛多功能現場勘查車,六個縣局一共12輛,不過我們必須先立項,而且試點項目要獲得部里認可。”
南港經濟在全省不是最好的,同樣不是最落后的。
全省那么多市局,廳領導不能厚此薄彼,至少表面上要一碗水端平,有個部里重視的試點項目就不一樣了,車輛可以名正言順給。
能爭取到上級支持就是“大能人”,韋支隊越想越有意思,哈哈笑道:“小韓,要對自己有信心,反正我對你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