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絲河鎮,每年除夕家家戶戶會用芋頭做一道菜。
吃芋頭,遇好人,走好運。
盡管吃芋頭容易過敏,每年總要吃一兩口,圖個好意頭,圖個吉利。
今年在所里過的春節,良莊沒這風俗,大年三十沒吃上芋頭,一直伴隨自己的好運似乎因此沒了,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
開完第三次案情分析會,老部下歸家豪打回電huà。剛簡單介shào完,他就表示愛莫能助。
不是不幫忙,是幫不上這個忙。
鄒某和被害人小紅在思崗及新庵期間,一直用普通話與人交流。他能模仿好幾個省的方言,但模仿不出帶那么一點點口音的普通話。跟被害人有過接觸的農村婦女,一樣很難分辨出其中細微的差別。
很有道理,此路不通,自然不能耽誤人家工作,非要人家回來一趟。
第二天勘查作案現場,由于時間過去太久,期間下過幾場雨,晚上發現的血腳印殘缺不全,無法通過腳印搞清兇手穿什么鞋,推測兇手的身高和體重。野外不是室內,生物物證更是一個沒提取到。
總之,不能說一無所獲,也沒什么大收獲。
晚上的案情分析會,與第三次差不多,幾條線沒任何進展。
至于串并,遠在東華協查稅案的周處長倒是挺幫忙,只是一些案件尤其一些逃犯別說省廳不知道,市局都不一定清楚。上級關注的是大案要案和統計數字,沒那么詳細的資料。
想查可以,幫你們協調,幫你們打招呼,你們安排民警一家一家挨個兒去跑。
兩個省,多少個縣,怎么跑?更重要的是,鄒某和被害人小紅所說的話是真是假誰只有天知道。
偵破工作陷入僵局,尸檢報告終于出來了。
用法醫的話說死者軟組織并沒有完全液化,只要抓住溺水后各個器官的生活反應特點,生前溺水和死后拋尸不難區分。解剖沒發現溺亡的生活反應特點,死者內臟受損,基本可判定為他殺,左腹三處傷口中的第二個應為致命傷…
人肚子上有三個洞,被裝在袋子里,袋子里塞有水泥塊,然hòu扔進河里,怎么死的不言自明。
這份尸檢報告,有等于沒有。
一連開一下午案情分析會,跟老喬、老寧、秦大和王解放等人商量到最后,決定找個美術教師根據群眾描述畫一張鄒某頭像的素描,安排專人給周邊市縣公安局發協查函。
派人將技術民警在渠里提取到的含血的泥土和雜草,連同從被害人身上提取的DNA樣本送703生物物證實yàn室比對,先把作案現場確定下來。
再就是上報各自市局,請市局刑偵支隊領導和刑偵專家過來指導。
命案,市局不能不重視。
今天安樂市局刑偵支隊副支隊長和兩位經驗豐富的刑偵專家過來聽匯報,明天南港市局刑偵支隊長和刑偵專家過來開案情分析會。
能做的全做過,該查的全查了,經費已經花掉十幾萬,領導和專家也沒什么好辦法,只能幫著協調協調,讓南港安樂兩市的其他縣(區)留意留意鄒某的下落。
22天過去了,沒絲毫進展。
案件不破,專案不撤。
專案不撤,不等于人不撤。
范局張局碰了個頭,決定鳴金收兵。老喬和秦大回新庵,王解放回思崗,高長興留在打拐中隊給王燕打下手,兩個刑警中隊繼續干原來的工作。
俗話說雷聲大雨點小,4.19案倒好,雷聲挺大,雨卻一滴沒下。
包括韓博自己在內,分局上上下下很郁悶,跟打過一場敗仗似的,士氣受到極大影響。
“韓博,曉蕾下午到,干cuì休息兩天,好好陪陪她。”
陳興國知道他心情不好,專挑輕松話題聊,并肩走出食堂,回頭笑道:“哎呀,她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大后天良莊廟會,聽說比絲河廟會還要熱鬧。帶她逛逛廟會,陪她去周圍看看油菜花也挺有意思的。”
東海公司業務忙,丈母娘感覺就她一個人閑著,還要一個人專門陪她,不好意思呆不住。昨天xià午,同去“支援”分公司的三姨父和三姨一起坐火車回了BJ。
未婚妻在真正的外貿公司實習了幾天,搞清楚業務流程,感覺再實習沒什么必要,干cuì過來團聚。
這是二十多天來唯一的好消息,韓博抬起胳膊看看手表,盤算著未婚妻到哪兒了,會心地笑道:“要陪她,還要去南港考試,兩天不一定夠。”
“不夠多休息幾天,反正現在沒什么大事。”
“廟會是大事,一年一次,人山人海,不能出亂子。算了,過了廟會再休息。這次要把該管能管的全管起來,搞傳銷的,堅決讓他們滾蛋;專治疑難雜癥的老軍醫,其實就是走江湖的騙子。我們不太好插手,讓周主任出面,不許他們在我們轄區招搖撞騙。”
韓博想了想,接著道:“每年廟會,總有騙子用帶有賭博性質的各種手法騙取老百姓錢財,比如往地上扣兩個碗,碗里到底有沒有球。押多少猜中給你賠多少,猜不中押下去的錢就歸他,這些違法犯罪分子要嚴厲打擊。
還有打氣球的攤兒,用氣槍射釘子,太危險,射到人怎么辦?做做鎮里工作,攤位費重要,群眾生命財產安全同樣重要,不能給錢就讓他們擺…”
說完一條又一條,林林總總十幾條。
安全第一,管嚴點也好。
想到那些跑廟會的攤主今天xià午就開始來良莊確定攤位,陳興國說:“我去一趟鎮政府,向焦書記和陳鎮長請示一下,看能不能從攤位申請開始把關。省得鎮里收了攤位費,我們卻不許擺,因為這點事紅臉。”
“對,是要去溝通溝通。”
鎮政府不遠,陳興國沒讓吳永亮開車送,跟往常一樣跨上自行車,慢悠悠往集市蹬。韓博將他目送出大門,轉身走進辦公樓大廳,程文明從走道里迎上來,一臉欲言又止。
“有事?”
“韓局,我想,我想單獨匯報點工作。”
“走,去我辦公室。”
二樓人不少,全在忙。
02.28專案組法制組九個民警在審核案件材料,書證、憑證、賬冊、筆錄、發票…堆積如山,會議室堆滿滿的,打拐中隊幾個辦公室全是,以至于王燕和高長興不得不在專門給省廳打拐辦朱主任準備的辦公室梳理打拐案件線索。
人家破大案,立大功,幫局里賺大錢。
自己竟然把案子辦成這樣,程文明剛開始怕麻煩,查二十多天之后的現在卻很郁悶,不想從警以來遇到的第一起命案就這么成為懸案。
跟著走進局長辦公室,順手帶上門,小心翼翼說:“韓局,我想再查查。”
不管什么案件,時間越久越難破。
韓博同樣不想就這么收尾,示意他坐下:“想查是好事,我支持。”
“關jiàn沒經費,沒經費沒法查。”
局里要抽調人員,刑警中隊馬上又要變成只有三四個人的小刑警隊,自然用不著再配內勤,陳興國毫不猶豫把財權收歸分局。他這個中隊長本來就沒什么錢,現在跟普通民警一樣更沒錢,越混越慘。
韓博真有那么點同情他,笑問道:“程隊,你是不是打算去寧城,看能不能把斷掉的線接上,看他們到底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韓局,你也這么認為?”
“他們形跡可疑,既然有家不能回,就不太可能是從老家直接來的,如果能把這條線接上或許能有收獲。現在的問題是不在我們轄區,查起來沒那么方biàn,并且他們來我們思崗之前不一定在寧城彈棉花,要去要查的地方太多,多的難以想xiàng。”
想到一塊去了,表示這件事有希望。
程文明不再裝孫子,嬉皮笑臉地說:“市局發過協查通告,基本可以確定他們最早出現的地方就是思崗,不可能是南邊,只可能是北邊。韓局,我只要一點經費,再給我一輛車,我一個鄉鎮一個鄉鎮往北查,查完一個縣查另一個縣,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們去年上半年的行蹤挖出來。”
“決心挺大。”
“命案,不是其它案件。韓局,你也不想這么結束吧?”
不就是錢么,沒了再想辦法創收。
死馬當活馬醫,讓他試試。
韓博權衡了一番,同意道:“我給你準備兩萬經費,一個人開車太累,讓小顏跟你一起去,開省廳牌照的桑塔納,出去稍微方biàn點。能查出點頭緒最好,要是查不出頭緒,兩萬花完回來。”
只打算要五千,竟然一口答應給兩萬,程文明欣喜若狂。
韓博笑了笑,繼續說道:“這一走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畢竟車燒的油不是水。二十多天沒休息,接下來不知道要出多長時間差。先休息三天,回去好好陪陪老婆孩子,把家里安頓好,下周一出發。”
“是。”
程文明樂得心花怒放,想了想一臉歉意說:“韓局,我這么一走,隊里的工作要麻煩你多費費心。”
“隊里工作你放心,暫shí交由邱指負責,遇到大案我會親自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