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夏志勇聊一會天,叮囑他注意交通安全,不要疲勞駕駛。問問周圍幾個群眾什么地方人,要接的親屬從哪回來的,大概什么時候到…
柳下派出所走漏風聲,打草驚蛇,“車匪路霸”如驚弓之鳥全嚇跑了,夏志勇稀里糊涂成為這里唯一的黑車司機。他是“治安積極分子”,是所里最可信賴的特情之一,只會支持配合所里工作,不會跟那些跑掉的“同行”一樣截客、攔客、宰客甚至強賣客。
加之所里警車時不時來橋頭巡邏,十字路口治安不錯,沒什么不放心的。
“要是我們工作做在前面,跟現在這樣注重防范,不可能沒一點線索,不可能對交通肇事逃逸案束手無策,或許肇事車早找到,肇事司機早落網了。”
“韓所,對不起,我工作沒做好。”
“案發時你剛上任,幾個退伍兵沒報到。你既不熟悉情況,手下又沒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你沒什么責任,我有責任。在良莊工作這么久,非常清楚交通安全是眼前最大的問題,卻一直忙于其它事,沒重視,沒當成一件大事來抓。”
交通安全是交警隊的事,其他派出所根本不會管,你不僅管并且很支持駐所交警工作。
罰單沒開出幾張,沒為所里“≯長≯風≯文≯學,ww↓w.cf※wx.ne¢t創造效益”。所里反而擠出一筆經費,用于印刷交通安全宣傳資料。聯防隊員夜里上路協助查車的加班費,一樣由所里承擔。
黃小河越想越尷尬,干脆岔開話題,低聲提醒道:“韓所,辦營運手續的事,您還是別替夏志勇問了。”
“為什么?”韓博一頭霧水。
“全縣個體營運手續一個標準,各種稅費加起來一天15,一個月450,不管找誰一分不能少。如果乘客要發票,買發票的錢另算。一個月五六百塊錢,大多司機交得起,關鍵一辦營運手續就是營運車輛。
人十幾萬買輛轎車,投資那么大,到底能不能賺錢,能不能收回本,心里根本沒底。可報廢年限卻規定死死的,8年報廢,8年之后就不能上路。當我面夏志勇點頭同意,估計心里不太情愿。”
又是好心差點辦成“錯事”。
凈想著他欠一屁股債,賺點錢不容易,不能被運管重罰,居然忘了營運車輛到期下線強制報廢這回事。非營運車輛一樣要報廢,但不像這樣只能跑8年。
韓博猛拍了下額頭,苦笑道:“忘了,真沒想起來。”
“說不定他生意好,不在乎。”
“我所長,你交警,跟我們他不好說,明天讓小單問問。想辦就幫他辦上,不想辦就算了。反正滿世界黑車,不在乎多他一個,而且非法營運又不歸我們管。”
那幫兇神惡煞般地黑車司機很難纏。
風聲緊,跑無影無蹤。風頭一過,卷土重來。
吃一塹長一智,卷土重來時會更小心更謹慎,再想抓他們把柄很難。何況存在即合理,有時候老百姓遇到什么急事,確實有找黑車送一下的需求。
現在是治標不治本,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只有想方設法解決轄區群眾的出行難。
解放思想,必須解放思想。
想到省道上南來北往的長途客車,一個計劃浮現在腦海里,正推敲其可行性,外面傳來汽車引擎聲。
“小韓,小韓,我回來了,你那會打電話有什么事…”
老盧一如既往地滿面紅光、滿身酒氣,但沒醉,走路很快很穩,風風火火,一邊嚷嚷著一邊“蹬蹬蹬”跑上樓。
“盧書記,您先坐,我去泡杯茶。”
“不用麻煩,我有,從飯店出來時泡的。”老盧闊步走進會議室,大馬金刀坐在領導位置上,擰開外面帶皮套的不銹鋼茶杯,很有氣勢。
正準備開口,建筑站司機小跑著追上來:“盧書記,您的包。”
“放這兒吧,回去早點休息,明天一早要出車。”
司機欲言又止,韓博拍拍他胳膊:“小孫,回去吧,盧書記我送。”
“糧站離這幾步路,我又沒醉,自己走,當散步,不用你們送。”
老盧心情不錯,看樣子稅務局的事很順利。
大事辦成了,派出所這點小事應該沒多大問題,應該會幫忙。打發走司機,先恭維他的新茶杯,很羨慕的接過來研究了一下,先說他絕對感興趣的事。
“…省道上的長途客車絡繹不絕,我們這邊正在建公交車站,如果能跟那些長途車說好,經過十字路口時往東拐幾百米,過柳下河大橋在公交車站停靠,就相當于我們良莊有自己的長途汽車站。”
韓博口若懸河、眉飛色舞地蠱惑道:“我們幫他們賣票,有客帶,有錢賺,他們能不來?往西有去江城的,往南有去江南各市的,往東南有去東海的…如果能協調好,我們良莊長途汽車站班次會比縣汽車多。
別說周邊幾個鄉鎮,或許思崗的旅客都要乘102路過來趕車。一天幾十乃至上百個班次,加上我們的101路和102路,車來車往,人來人往,那是什么景象,繁榮的景象,欣欣向榮!”
老盧目瞪口呆,愣了好一會兒,“啪”一聲猛拍下桌子,哈哈大笑道:“小韓,沒想到你搞經濟建設也有一套。這個主意好,這個主意妙。車來車往,人來人往,先繁榮起來,先搞出繁榮氣息,我們良莊想不發達也不行啊!”
“盧書記,其實我只是舉一反三,看見公交車站猛然想起來的。”
“所以說想發展必須先解決交通問題,‘要想富,先修路’這句話是有一定道理的。柳下鼠目寸光,其實不怪柳下,是新庵交通部門搞地方保護主義。為維護新庵汽車站和一些新庵車主的小利益,不許人家在柳下汽車站停靠,不許在鎮區帶客。
我們不搞地方保護主義,我們要有大局觀,只要有利于老百姓出行,有利于經濟發展就去做。再說這件事是互惠互利的,不能幫他們白賣票,多少收點手續費,說不定公交公司將來不用財政補貼…”
一個大搞地方保護主義的反面典型,居然信誓旦旦說別人搞地方保護主義。趁他正在興頭上,韓博強忍著笑說起正事。
“張局下午來檢查過工作,對我們的治安防控網建設評價很高,同時提出不少意見,非常有道理。”
在老盧心目中,良莊派出所是良莊的派出所,不是公安局的派出所。公安局應該是“指導”,不是“領導”。
他點上根香煙,吞云吐霧問:“你們在鄉黨委領導下搞得很不錯,那么多警務室,聯防聯動,全縣哪個派出所能做到,他有什么意見?”
“盧書記,您誤會了,張局談的是未來。鄉鎮撤并,派出所一樣要撤并,小良莊會變成大良莊,經濟發展來之后我們良莊派出所就不是農村派出所,不是普通鄉鎮派出所,我們所處的位置又在兩市交界。
光以‘防范為主’是遠遠不夠的,要形成‘打防管控、齊抓并進’的分局模式。縣里給了我們良莊許多優惠政策,堪稱‘強鎮擴權’。局里打算貫徹落實縣委精神,準備下放權力…”
副科級派出所,配一個副科級的教導員,配幾個正股級副所長副教導員,下設正股級的指揮中心、治安隊、刑警隊、交警隊和法制隊,真是“分局模式”。
“強鎮擴權”這四個字說到老盧心坎里去了,這些年一直在被收權,現在終于有一點自主權,不是“強鎮擴權”是什么。不過涉及到副科級和正股級職數,一些問題必須問清楚,不然謝書記問起來不好解釋。
“設刑警隊和交警隊,刑警中隊和交警三中隊怎么辦?”
“盧書記,這不矛盾。”
韓博耐心解釋道:“我們的刑警隊就兩三個人,只負責一般刑事案件,辦不了的大案移交給刑警四中隊。他們人一樣不多,好像只有六個,辦案壓力大,正求之不得;至于交警隊,主要查處一般違章,開展交通安全宣傳,同時負責柳下河大橋的治安檢查站,大案子尤其事故處理全移交交警三中隊。”
“這些事你們現在就在干。”
“是的,這些工作我們一直在做,只是將它正規化,并利用鄉鎮撤并這個機會,補充一直緊缺的警力。”
老盧想了想,又問道:“法制隊呢,法制隊做什么的。”
“法制隊的責職跟局里的法制科大同小異,內部執法檢查監督,考核評議、執法過錯責任追究。法制培訓,給刑警隊、治安隊和交警隊執法民警提供法律咨詢。參與制定所里的一些規章制度,負責辦理拘傳、拘留、取保候審等手續。”
按照跟縣領導商定的鄉鎮撤并計劃,未來的良莊鎮黨委政府將會有一個黨委書記,一個鎮長,六個黨委副書記,十八個副鎮長!
沒辦法,只能這么安排,讓他們干幾年,然后再讓他們退居二線。
一下子撤掉三個派出所,所長指導員和副所長副指導員不能不安排,公安一樣存在單位沒了人沒地方去的問題。
縣領導考慮大事,派出所撤并這種小事讓公安局自己想辦法。
巡警隊,打拐隊,迄今為止仍沒獲得縣編辦承認的良莊派出所…公安局的“黑戶”夠多了,他們怎么解決。
把人拉過來,搞一個大派出所,公安有威懾力,公安多了,有利于接下來的“清欠”。
老盧權衡一番,答應道:“行,我幫你們爭取爭取。四個派出所變成一個大派出所,單位級別提半格理所當然。管縣里要一個副科級職數,正股級人家本來就是,問題應該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