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老領導的新家,見到老領導的愛人,韓博終于明白他為什么要自己帶女友來了。
以前只知道他愛人在思崗中學教高三物理,特級教師,曾被省招考辦抽調去參加過高考出題,從來沒見過,從來不知道她原來是東海人!
東海交大時的同校同學,為了能同戀人在一起,毅然放棄東海的工作,想方設法調到江北小縣城當中學老師。一呆十幾年,說話口音跟思崗人沒什么區別。真是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后,有一個默默支持他的女人。
“嫂子,別忙活了,這一大桌子菜,吃不下浪費。”
“沒了,就剩一個湯。”
梁老師回頭一笑,意味深長,韓博感動不已。
在大學談戀愛,最后能夠真正在一起的能有幾對,侯副市長確實是抱著堅定二人決心,不希望這對情侶勞燕分飛的想法讓二人來的。
“韓博,曉蕾,你們看,我們又有一個相似之處。說起來思崗男同胞應該感謝我和小韓,要不是我們在大學談戀愛,娶外地妻子,他們就會少兩個名額,甚至可能會多出兩個光棍。”
現身說法,“小木匠”的老領導太逗了。
李曉蕾不再那么緊張,禁不住笑道:“男女平等,婚姻自●長●風●文●學,ww∷w.c↖fwx.n◇et由,我們有選擇的權利,不是什么可分配的名額。侯市長,我抗議,您這是大男子主義,您這是歧視我們女同胞。”
看到這一對情侶,梁老師想起當年的自己,站在廚房門邊笑道:“曉蕾說得對,他就是大男子主義。韓博,你千萬別學他。曉蕾要放棄首都的生活來思崗陪你,作出那么大犧牲,作出這樣的抉擇容易么。一定要好好待曉蕾,不然我都會找你算賬。”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曉蕾不容易,您一樣不容易。嫂子,您和曉蕾是這個世界最偉大無私的女性。面對你們,我感覺自己特自私,心里特內疚。”
“知道就好!”李曉蕾笑得花枝亂顫。
梁老師故作認真地側頭問:“老侯,你呢,你心里內不內疚?”
“內疚,比小韓內疚多了。”
“侯廠,我們應該一樣內疚,不應該有多有少。”表“忠心”的時候到了,韓博不甘人后。
“我就是比你多,你別跟我爭,你爭不過我。”
侯副市長放下筷子,指著梁老師深情地說:“為什么爭不過,因為你條件比我當時好一萬倍。你工作已走上正軌,你父親很能干家庭條件非常好,曉蕾過來至少不會吃糠咽菜。我那時有什么,剛調到半死不活的絲織廠,月工資48塊5。
母親病逝,父親在家務農,下面有兩個弟弟,不光要顧自己,而且要幫父親撐起一個家。條件真艱苦,要什么沒什么,你嫂子過來半年,只吃過一次肉。我岳母不放心過來看看,見我們日子過成那樣,當時就哭了。”
李曉蕾喃喃地說:“太感人了,我都想哭。”
“高興的日子,說這些干什么。湯好了,碗在你背后。”
“你問我內不內疚,我說比小韓多,他不服氣。原則性問題,我必須說服他,必須說清楚,并且我確實比他內疚。”
“好好好,你內疚,給你個表現機會,等會兒碗全你洗,洗完順便把廚房打掃一下。”
梁老師煞有介事,侯副市長裝出一副后悔不迭的樣子,李曉蕾笑得前仰后合,韓博感動感激,也露出會心的笑容。
家宴,領導沒一點架子,談笑風生,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吃完飯,兩位女士收拾碗筷,兩位男士一邊看《新聞聯播》一邊喝茶閑聊。
“你們盧書記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以為思崗沒撤鎮并鎮的先例就不會撤并。干部隊伍臃腫,農民負擔太重,鄉鎮撤并是大勢所趨。不光鄉鎮要撤并,行政村一樣要撤并。我知道他對良莊有感情,想在退居二線前搞一些基礎設施建設,把工業發展的底子打好。
但如果不考慮到未來的鄉鎮撤并,他正在做的一切極可能會給良莊帶來災難性后果。他做事雷厲風行,決定了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小韓,坦率地說我非常后悔那天晚上跟他談那些。”
老領導言辭懇切,這番話絕對是肺腑之言。
對經濟建設不是很在行,公安民警,主要是為經濟建設保駕護航,對這些也不是很關心。
然而,這涉及到良莊的未來,良莊的未來就是良莊派出所的未來,容不得不關心,韓博憂心忡忡問:“侯廠,您說的災難性后果主要指什么?”
侯副市長放下杯子,耐心解釋道:“縣和縣級市有什么區別,縣的工作重心主要是農村,縣級市則以城市建設為主,鄉和鎮的區別大同小異。如果良莊將來并入丁湖,鎮黨委鎮政府必然會把發展重心放在鎮區,以為丁湖為中心。
這么一來,盧書記規劃的良莊工業園,極可能會成為一個爛尾工程。非但起不到帶動經濟發展的作用,非但造福不了三萬多良莊百姓,反而會透支掉良莊未來五年至十年的財力。”
老盧今年54,明年55,許多正科級不是退居二線,是已經光拿工資不上班了。
鄉鎮撤并,大勢所趨。
縣里現在讓著他,并不意味著真“怕”他,只是沒必要惹一個明年就要退的“刺兒頭”。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韓博醍醐灌頂般明白過來,急切地問:“侯廠,就像您說的,他決定的事就不會打退堂鼓。他不光組織鄉村兩級干部去江南考察,甚至正在籌建農村合作基金會,鐵了心要‘搞西部大開發’,您站得高看得遠,您能不能幫我們想想辦法。”
這件事多少跟自己有點關系,不能坐視不理。
侯副市長想了想,突然笑道:“縣里要推行鄉鎮撤并,換言之,只要完成撤并就行。良莊李莊永陽并入丁湖,還是丁湖李莊永陽并入良莊,對縣里其實沒什么區別。”
好大膽的設想!
韓博驚問道:“可是,可是良莊不在幾個鄉鎮的中心位置,縣里能同意么?”
“誰規定鎮政府所在地一定要在中心位置?江城是省會,并不在全省的中心,反而在全省的最西邊。就看工作怎么做,其實工作不難做,西邊幾個鄉鎮想發展只有利用靠近省道靠近新庵的地理優勢,關鍵老盧有沒有這個魄力。”
想吞并周邊幾個鄉鎮,就要收拾周邊幾個鄉鎮的爛攤子。
老盧是地方保護主義的反面典型,喜歡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只管良莊,不會管其它鄉鎮死活。全鄉干部教師和退休人員的對鄉鎮撤并的抵觸情緒就是他煽動起來的,怎么可能自己打自己臉,拿良莊的錢去接濟丁湖李莊和永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