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流火和霜冬
渾濁的池水將羅南徹底包裹。
劇烈的疼痛感從四肢百骸傳來。
就好像有一雙手，將他的身體握在掌心，然后寸寸撕裂。
在劇烈的痛苦下，羅南的意識仿佛離開了自己的身體。
經過漫長的等待，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體被撕成一片片，最終落入沸騰的池水中。
他的骨頭也一點點的粉碎。
傳奇再生術的儀式范圍已經遍布了永生之池的每一個角落。
羅南明白，如果不是永生之池的效果，自己已經死了。
永生之池，顧名思義，在這池水中，凡人可得永生。
盡管他已經死了，但是在這池水神妙的效力下，他依然活著。
只不過是一種介于靈魂形態和肉體形態之間的狀態。
他依然能感受到痛苦。
有那么一瞬間，他的意識幾乎要被那股痛苦撕裂。
好在他的精神力異常強大，不論是穿越者的緣故，還是魂禁之術鍛煉的原因，總之是挺了下來。
最難的那一關度過之后，一切就變得安全很多。
現在的羅南，身體已經和永生之池融為一體。
唯一留下來的，是一顆蠕動的蟲卵狀物質。
蟲卵是金色的，看上去毫無生機。
“這就是，種子么？”
羅南看著那枚蟲卵，心中明了。
如果他體內有什么東西，是傳奇再生術無法破壞的，恐怕也只有種子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種子的模樣。
這個外表讓人覺得有點心驚，但蟲卵本身似乎沒有任何生命意識。
恰恰相反，伴隨著時間的流逝，羅南漸漸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親密感。
種子早就和他的身體融為一體，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在所有的肢體都崩潰之后，他只剩下了種子。
想到這里，羅南忽然心神一動。
他的意識瞬間依附在了種子上。
出于一些不可知的原因，他的意識雖然不能進入種子的內部，但在不經意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又強大了好幾倍！
本來作為靈魂狀態，羅南估計自己最多維持兩個小時，如果沒有永生之池特殊的效力，便要煙消云散。
但是依附在種子上的話，恐怕能支撐十個小時左右。
不愧是夫人留給羅南最寶貴的物品。
而且在依附種子的那一瞬間，他還看到了一個綠色的印記。
恐怕這就是凱瑟琳之前說的自然印記了。
也不知道這東西有什么用。
不過既然能入烈焰女皇的法眼，想必是一件好東西。
羅南這么想著的時候，永生之池的池水忽然開始沸騰。
清澈的湖水逐漸向兩旁靠去。
永生之池最中央的地帶，粘稠的乳白色液體開始凝固。
凱瑟琳的吟唱聲也越來越響亮。
羅南看得真切，那是一只手。
傳奇再生術！
破滅之后，便是重生！
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將種子和羅南的意識都包裹了進去。
而從遠方看，黑色的平原上，忽然散發起大量的白色氣體。
低低的吟唱聲時時回蕩。
仿佛在吟唱火焰與冰霜的贊歌。
而在這些贊歌之間，又時不時傳來青年的痛苦哀嚎聲。
這精靈圣地的氣氛，一直在祥和、生機和恐怖、陰森之間來回切換，讓人捉摸不定。
一轉眼，六個小時過去了。
黑色平原的盡頭，兩個人站在那里，眺望遠方。
“永生之池這么貴重的東西，陛下居然舍得給一個凡人用，如果讓長老院的人知道了，恐怕少不了大作文章。”
一個面目清秀的精靈低聲道。
“無妨。”
精靈王瞇著眼睛，看著池水氤氳變幻：“百年來，東西兩大星域的四位傳奇，倒是有三位和那小子有關系。”
“這樣的人，怎么可以說他是凡人？”
那精靈嘆息說：“可永生之池的使用次數快到了。”
精靈王淡淡地說：“圣山的事情，你別打聽太多，對你沒好處。”
清秀的精靈面色一變，剛想說些什么，卻被精靈王揮手制止：“我不想知道你是長老院哪位的暗子，這些我沒興趣。”
“你只要記住一點，我做的事情，絕對是對精靈族百利而無一害的。永生之池，圣山？呵呵…”
“咦？凱瑟琳居然還帶了這東西？看來她對這小子寄予厚望啊，那個叫羅南的小家伙，也不知道以后吃得消不？”
“不過這樣的人，倒是和古書上說的大氣運者頗有些相似。其實我剛剛說錯了，不止是三位傳奇——在我決定將永生之池借給他的那一瞬間，第四位傳奇，也和她有了關聯。”
話音未落，一股恐怖的氣息，自精靈王體內爆發出來。
那精靈侍衛頓時面如土色。
他心中轉過萬千念頭，最終，卻都化成了一聲嘆息。
那些還在爭權奪利的長老們恐怕不知道這個消息。
而至于部分還企圖通過陰謀獲得更多利益的人，恐怕會死的很慘。
畢竟，再厲害的陰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也不過是枉然。
精靈侍衛的腦袋，埋得更低了。
三天之后。
羅南坐在神木舟上。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皮膚白皙如初生的嬰兒，身體健全強大，和當初的自己似乎一般無二。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的他，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傳奇再生術，只能再生，不能復原。
除了那一點種子的力量還在之外，他已經不是之前的羅南。
武道功法全廢，身體素質也只能稱得上是健康而已，和當初那種怪物一般的素質相差甚遠。
不過對此羅南也不能苛求太多。
畢竟能恢復健全，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情了。
凱瑟琳為此付出的代價，羅南不知道。
他只知道當自己艱難地從永生之池里爬上來的時候，在池邊維持法術的烈焰女皇面色蒼白至極。
她只是看了羅南一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是羅南進入西方星域以來，見過的最美麗的笑容。
他不知道那笑容意味著什么，他只知道一旦自己走出那池子，肩膀上的沉沉擔子，便已經落下。
對此他并不畏懼，反而有些興奮和期待。
新生之后，是一段全新的旅程。
譬如他的身體，胸口處傳來一左一右兩種感覺：溫熱和清涼。
一朵火焰在他的左胸腔燃燒。
一團冰晶懸浮在火焰的右側，安靜美麗。
這一幕如果讓旁人看到了，恐怕要大吃一驚。
流火與霜冬，集于一人之身，恐怕這是僅次于傳奇再現的勁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