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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章:憤慨

  本來是子不言父過,顯然是連朱載垚也是覺得朱厚照那逗比此次有些過份了,才忍不住如此說了。筆~趣~閣.iquge.nfo

  葉春秋哂然一笑,道:“朝中諸公,都想私下媾和,不知太子殿下以為如何?”

  朱載垚沉默了一下,卻覺得難以回答,若說支持媾和,身為太子,心里難免感覺到屈辱,可是他也很清楚,假若不媾和,據聞那大力士非常的厲害,父皇的安危就不可以保障了,而且一旦父皇輸了,那么宮中的顏面,大明朝的顏面,都要丟盡了。

  朱載垚眨了眨眼睛,看著葉春秋道:“不知亞父認為呢?”

  皮球又踢回了葉春秋的腳下。

  葉春秋板著臉道:“何謂國恥?”

  葉春秋突然臉帶嚴肅地吐出這四個字,倒是令朱載垚始料未及,朱載垚愣了一下,才道:“亞父認為這是國恥嗎?想必李師傅他們定會是想要在私下里維持住皇家體面,既然是私下媾和,那么對外而言…”

  他想說的是,對外而言,定是羅斯人拱手認輸,所以在天下人看來,只會是那大力士不知天高地厚,不敢與皇帝比斗,所以自然而然,也就談不上什么恥辱了。

  葉春秋搖頭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殿下,陛下的行為固然是冒失了些,可是滿朝文武都深受國恩,人人自稱為士大夫,受朝廷供養,食君之祿,本該忠君之事,可是竟是爭先想要媾和,固然這樣做,私下里許以好處,可以維持體面,可是眼看那羅斯人故意要挾,這滿朝文武,竟都束手無策,豈不是恥辱?遇事之后,只想著維持這可笑的體面,是為無恥,這大明是陛下的,也是士大夫們的。現在連陛下尚且都有勇氣,為何滿朝文武,與天子共治天下的士大夫,卻連一丁點勇氣都沒有?士大夫無恥啊。”

  葉春秋說到這里,目光一厲,很是不悅地繼續道:“天下人給了士大夫們巨大的名望,百姓用血肉去供養他們,天子許以他們無數的恩賜,他們是天之驕子,維持道統,整肅朝綱,保家衛國,可今日見諸公的高論,我卻不以為然,士大夫寧肯受辱,也不愿拿出一丁點勇氣,這便是他們的奇恥大辱,殿下,士大夫無恥,是為國恥。”

  這句話,聽得朱載垚心驚肉跳,又是微微一愣,在朱載垚的印象里,葉春秋總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他從未見過葉春秋這樣的激動過。

  士大夫無恥,是為國恥,卻也直擊朱載垚的心。

  這句話出自明末時期的顧炎武,葉春秋將這句話引出來,可見心里是頗為憤慨的,士大夫代表著道統,是道德和朝綱的捍衛者、踐行者,同時也是國家悉心培養和嚴格選拔出來的精英,這樣的人,假若遇事軟弱,甚至勇氣不及天子,不及那些閹割過的宦官,連尋常的草民都不如,那么不是國恥,又是什么?

  大明的覆亡,又何嘗不是正應了士大夫無恥呢,因為無恥,所以在國家利益面前,只想著黨爭,因為無恥,所以總想這才轉圜和茍且,因為無恥,所以大難臨頭,頓時倉皇如喪家之犬,因為無恥,所以天下百姓揭竿而起,這些話,葉春秋本不愿對太子說,只是今日見李東陽高談闊論,總是穩妥,卻不免心里有些憤慨了。

  葉春秋深深地看了朱載垚一眼,看著這個自己寄以厚望之人,道:“陛下有時確實行事乖張,有時不知所以然,甚至令人感到莫名其妙,卻也有所擔當,有幾分勇氣,陛下不曉利害,這是他胡鬧的地方,可是他沒有錯,天子就應當安民,否則這天下要天子何用?萬千百姓何須用血肉來供養?”

  朱載垚聽得滿頭大汗,這絕對屬于人身攻擊了,而且屬于一罵罵了一大片。

  他忙道:“亞父息怒。”

  “我氣什么?”葉春秋突然莞爾一笑,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父皇千不好萬不好,唯獨有這一點好,天子當如是也。太子殿下若是有閑,不妨隨我去走一走。”

  “啊…好。”朱載垚本想說自己該去見一見皇祖母,不過想了想,現在這亞父似乎情緒很激動,還是跟他一道走一走的好。

  只是,亞父是要去做什么呢?

  朱載垚不明白,不過葉春秋的話,卻在他小小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朱載垚學習四書五經,四書五經里有許多舍身取義的典故,翰林們對此也贊賞有加,可是如亞父所說,許多人雖然口里喊著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可是最終,遇事反而縮了,這也是朱載垚覺得費解的地方。

  方才亞父的牢騷,倒也未必沒有道理,他甚至隱隱覺得,亞父的道理更對一些。

  二人出了宮,葉春秋約朱載垚與他同車,他現在臉色倒是平靜了,不似方才的激動,目光溫和了不少。

  葉春秋在車中吩咐車夫道:“去鴻臚寺。”

  鴻臚寺?

  朱載垚有些詫異,鴻臚寺是外賓住的地方,當然,那興王父子也在,亞父這是去尋興王嗎,又或者…

  他沒有多問,心里反而也淡定起來,亞父這不動如山的樣子,倒是給了他幾分安心的感覺。

  轉眼,車馬抵達了鴻臚寺,葉春秋坐在車上,道:“去投名帖,就說太子與我,前來拜謁羅斯國使。”

  車夫應了。

  朱載垚聽到葉春秋要拜謁羅斯人,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亞父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要和羅斯人私談嗎?

  他沒有多問,顯得很沉默,只是他知道,今日發生的事,都會牢牢記在他的心里。

  其實這時候,朱載垚還是顯得有些緊張,又顯得有些激動的,從前他所見的人,不是翰林就是宦官,要嘛就是遷就自己的父皇和母后,還有皇祖母,每一個人都對他關懷備至,可是現在,很快就要去見羅斯國使了,他一直對羅斯人有狡詐的印象,心底深處雖有排斥,可是真正要去面對,竟有些無措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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