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進來稟報的宦官對葉老太公的形容,倒是令朱厚照感到意外。筆×趣×閣。。
朱厚照沉吟了片刻,眼眸一亮,反而有了主意。
這葉家現在是家大業大,鎮國府帶動了許多人富裕,就更別說葉春秋這個鎮國府的主心骨,葉家又怎么會窮,那生活質量該是非常好才對,但是聽聞這葉老太公勤儉持家,這就顯得特別了。
不過說到這勤儉持家,朱厚照倒是覺得十分的好。
朱厚照突然想到了什么,抿嘴一笑,然后道:“葉家老太公不但深明大義,竟還是個如此簡樸之人,朕若是一身光鮮,豈不反令他看輕了嗎?”
他這話問的,有點令人感到摸不著頭腦。
一直侍候在旁的劉瑾愣了一下,隨即干笑道:“陛下乃是天子,天子富有四海,自然與尋常人是不同的。”
“不好。”朱厚照很直接地反駁了劉瑾的話,接著斷然道:“人家尚且這樣樸素,朕怎么能鋪張呢?來來來,換衣,快給朕換衣衫。噢,這暖閣也太奢侈了,擺駕,尋個尋常的宮殿,朕要在那兒見葉老太公。”
朱厚照就是這樣的人,一旦有了主意,誰也勸不了,勸了,他還會跟你急,更被說劉瑾和其他在此侍候小宦官也沒有這個跟朱厚照叫板的魄力。
于是朱厚照匆匆地去了換衣衫,可這里是天下最富麗堂皇的地方啊,想要找最貴最好的東西容易,可偏生要在宮里尋一件樸素的衣服,那就實在不易了。
朱厚照是個簡單粗暴的人,找不著破舊衣服,這難不倒他,穿了一件常服來,然后很直接地在地上一滾了幾圈,這便顯舊了吧,然后使勁兒地撕開一個口子,再命人果斷用針線縫上…
等到朱厚照擺駕到了偏殿的時候,早已變了一番模樣,渾身的‘衣衫襤褸’,踩著一雙舊靴子,卻是神氣活現的,這氣勢,仿佛是得勝回朝的大將軍。
他們來的這處偏殿,本是閑置的殿宇,平時雖然清掃,可因為一直沒人來,所以也沒有太多裝飾,朱厚照在此一坐,一旁的劉瑾卻顯得有些心虛,皺著眉頭道:“陛下,這是何苦來哉,被人瞧見,要被笑話的。”
朱厚照卻是歡快地笑了起來,道:“你這奴婢懂個什么,這叫投其所好,對這位葉家老太公,朕心里肅然起敬,尤其是他教訓春秋一家哭何如一路哭的話,朕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今日朕招他來,他既簡樸,朕豈能鋪張?不能讓葉家的老太公看輕了啊,噢,人來了沒有?”
過不多時,葉老太公便到了,原本宦官領著他去暖閣,誰曉得中途走了一半,卻又有宦官來領著他折著往這偏殿來。
這紫禁城巨大,葉老太公早就繞得暈乎乎的了,心里只是嘖嘖稱奇,皇帝老子就是皇帝老子啊,這氣派,哎呀呀,真是猶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也不知這些宦官在搞什么名堂,只以為是宮里的規矩多,等到了偏殿,巍顫顫的便要拜倒,只是這一看高高在上的天子,葉老太公卻是呆住了。
陛下還是那個陛下,之前是有過幾面之緣的,不過說實話,現在見陛下穿著一件常服,這常服,怎么瞧著,真是素樸到了極點,那衣擺子上,似還爛了一個窟窿,本來葉老太公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家風,現在一下子,老臉卻不禁一紅,這…
哎呀,不對頭啊…
于是葉老太公的心里頓時愧疚了,陛下尚且如此,自己還是太奢侈了,今早出門的時候,怎么就不懂將自己十年前的舊衣穿來呢。
葉老太公心情郁郁地拜倒在地道:“草民見過陛下。”
朱厚照見他樸素的樣子,自己卻是將他比了下去,心里暗爽,面上卻沒有表露,忙道:“老先生請起吧,不必多禮。”
等葉太公抬起頭來,眼眶已經發紅,不紅不成啊,外間都說當今陛下奢靡無度,誰曾想到,陛下自己躲在宮里,竟是這樣的勤儉。
朱厚照見他如此,不禁道:“老先生怎的要哭了?來人,給老先生賜坐,在這里不必不自在。”
葉太公毫不遲疑地道:“草民是見陛下富有四海,卻依舊勤儉,而今天下軍民富足,唯陛下尚穿著舊衣,草民心里感慨萬千,這才失態,還請陛下恕罪。”
這話是很得體的,除了小小拍了一下馬屁,也掩飾了自己的失態。
朱厚照一聽,真真是樂了。
身邊拍馬屁的人不少,無非就是圣明之類,可是似葉老太公這樣角度刁鉆的,卻是見所未見。
朱厚照便笑道:“哪里的話,朕…不過…”他眼睛快速地轉動,索性裝逼到底,便咳嗽一聲道:“這是哪里的話,先皇在時,后宮自己縫制衣衫,先皇十幾年的衣衫尚且穿在身上,朕不過是效仿先皇罷了,就比如啊,朕今兒清早起來,就不愿意讓御廚房大擺宴席,朕的吃用,都是民脂民膏,怎么舍得這樣浪費呢?隨便尋一碗小米粥,也就將就著對付過去了。”
葉太公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他心里想,原來陛下是這樣的人啊。
今日若是不親見,怕還不知道呢,這時聽說朱厚照清早吃的只是小米粥,頓時身軀一震,老臉又紅了,連腳下穿著的舊靴子,此時竟也不好意思伸出來,反而遮遮掩掩的。
真是慚愧啊,近日身體不好,自己清早喝的都是人參老雞湯呢,自己一介草民,竟比陛下還奢侈,這若是陛下知情,還不知怎樣看自己呢!
葉老太公稍稍遲疑了一下,才道:“其實…草民今兒清早,吃的也是米粥,是黃米粥…”
在米粥界,也是分為三六九等的,最上等的,自是小米粥,再次,則是白米,而黃米,恰恰是不太入流,尋常百姓才吃的東西。
葉老太公吹出這個牛來,不禁心里有些發虛,這算不算是欺君罔上呢?不過想來這樣的小事,理應算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