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唐伯虎說到李公登門的時候,葉春秋就已經猜出是李東陽了,而他一直等的,就是這個人。筆?趣?閣W。iquge。fo
葉春秋的心情不錯,雖是腳步匆匆,可很是輕快,不一會便到了中堂,只見李東陽已坐在堂中。
李東陽是第一次來葉家,正喝著茶,眼眸則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葉家這間富麗堂皇的正堂。
說起來,京師里的官人們的奢侈之風,有不少都是被葉家帶來的。
比如這坐得無比舒服的沙發,比如墻壁上精致的裝飾,還有這地上,居然貼著干凈明亮的瓷片。
從前的時候,大家貼上青磚就已經算是了不得了,可是拿瓷片來貼的,才真正是奢侈浪費到了極點。
可自從鎮國府建了幾座瓷窯,專門生產這種鋪地的瓷磚,再加上葉春秋等人家帶了風氣,現在許多人家也開始貼瓷片了,這已成了富貴的象征,你若是家里不貼這個,都不好意思說你在京師混得開呢!
京里的大富多,有人開了先,這本來用作制作器皿和工藝品的陶瓷,而今卻成了腳踩的玩意了,每一片的價格都是駭人,還要先用水泥做底,才再將瓷片鋪將上去。
可是好處也是顯見,不但使屋里增色不少,更增富貴之氣,還顯得干凈亮堂。
說起這個,現在鎮國府的瓷片生意已成了主力了,他們燒的瓷片好,因為大規模的生產,再加上他們使用的窯爐不知使用了什么催化劑,以及最新的鼓風工具,因而生產的瓷片價格既便宜,質量也過得去。
故而瓷窯,已成了鎮國府的支柱產業。
既然這是鎮國府的生意,這葉家用起瓷磚來,自然也就奢侈了,尤其是這堂中,一水的瓷磚鋪排,上頭印染的乃是富貴呈祥的花色,這若是在幾百年之后,固然屬于老土,可在這個時代,卻寓意深得很,深受京里的貴人們喜愛。
坐著沙發,腳踩在瓷板上,天上呢,吊著的乃是水晶玻璃罩的燈,墻面也已改造,建了壁爐,爐里已生了火,雖是寒冬臘月,可這正堂里卻是溫暖如春。
某種意義來說,李東陽是對此是有所憂慮的,單單這時興的瓷窯,招募的匠人就是數千,就這,據說還是人工不足,這么多的人手,代表著許多人是棄農為工,這可不是好事。
不過,看著已步入堂中的葉春秋,李東陽終于收回了心神,此次登門,他當然不是來找麻煩的。
葉春秋快步上前,已是朝他作揖道:“見過李公,李公怎么來了,事先也不知會一聲。”
李東陽捋須,含笑道:“不過來看看罷了,鎮國公,你這里很不錯,倒是曉得享受。”
李東陽的口里是這樣說的,葉春秋卻是不信李東陽只是來看看這樣簡單,便也含笑道:“哪里的話,倒是讓李公笑話了。”說著,葉春秋便坐下,才接著道:“李公是大明重臣,日理萬機,來此,想來應該不是清談的,不知有何事見告?”
李東陽呵呵一笑,卻隨意地呷了口茶,方才慢吞吞地道:“昨日真是多虧了鎮國公,才免了幾位御史的杖打,否則后果不堪設想,說起來,陛下而今沉湎美色,老夫真是憂心忡忡啊,鎮國公難道沒有察覺到陛下的氣色差了許多嗎?”
果然如此!
葉春秋當然知道李東陽跑來絕不是談風花雪月的,陽春白雪,在這個時候特意上門,估計就只有為了那兩個女人的事了。
眼下就在興王絕俸的當口,李東陽應該已經開始謀劃布局,可沒料到興王竟送了兩個美人入宮,而且還真讓陛下神魂顛倒起來,李閣老怎么不憂心忡忡呢?
不難想象,若是任事態發展下去,一旦那兩個女人吹了枕頭風,說不定陛下就有可能下旨重申祖宗之法,恢復他們的俸祿了,到了那時,可就滿盤皆輸了。
李東陽現在是半分都馬虎不得,本來只是安排了御史先去試探一下陛下的態度,若只是單純的喜愛,想必陛下會從善如流的,假若真是如漆似膠,那可就糟了。
可是得來的結果卻真的很糟糕,陛下居然下令梃杖。
這就使李東陽的憂慮更加重了。
思來想去,李東陽只有想到了葉春秋,才找到了這兒來,這才有了現在二人的對話。
葉春秋聽了他的話,便道:“陛下的氣色確實不太好,李公,想必是擔心興王送去的兩個美人吧。”
李東陽嘆了口氣,才幽幽地道:“被你言中了,是啊,老夫擔心的就是如此,這興王絕俸,現在送上美人,分明是包藏了禍心,老夫這幾日很是不安,這天底下最了解陛下的,估計就是鎮國公了,鎮國公,老夫今日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是求你來了。”
面子…是給足了。
內閣首輔大學士,親自開口說了這個求字,也顯出了李東陽對朱厚照的無奈。
葉春秋心里,卻是暗道李東陽聰明,若是別人,跑來肯定要大說一通這兩個女人對你葉春秋會有什么影響,而我則是為了你好,你若不剪除了這兩個美人,你將來遲早大禍臨頭的。
這種看上去,好像是站在你立場上的勸說,卻反而會令‘葉春秋’這種聰明人反感,認為這是在利用自己。
可是李東陽則是反其道而行,直接說明對他李東陽的影響,他才來求葉春秋辦事。
如此,等于李東陽是對葉春秋說,老夫現在欠你一個人情,可是事情已經十分緊迫,無論如何,請你幫老夫一把。
葉春秋心領神會,笑道:“不瞞李公說,其實皇后娘娘對此,也十分擔心,已私下命我解決這件事。”
他居然沒有隱瞞,而是直接將夏皇后托付的事說了出來,葉春秋很清楚,李東陽能得到宮中有兩個美人的消息,說明他在后宮中有人,既然瞞不過他,索性直言相告吧!
李東陽對待葉春秋這種聰明人開誠布公,而葉春秋對李東陽這種聰明人,又怎會不開誠布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