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愣。
這第二題,竟是辯物?
于是許多人伸長了脖子,紛紛露出了好奇之色,他們倒想看看,這興王帶來了什么稀世的寶貝。
其實這很好理解,有了第一題的前車之鑒,雖然葉春秋答出了第一題,可也讓大家知道興王父子所出的題目,只會越加刁鉆,若不是稀世的珍寶,又如何能難住葉春秋呢?
第一題讓葉春秋輕而易舉地答了出來,說朱厚熜的心里一點不急是假的,不過當朱厚照說出了這句話后,方才那蠟黃的臉上,總算恢復了一些血色,若是細心觀察,甚至會發現朱厚熜的眼眸里浮出幾分得意。
顯然,對于第二個題目,朱厚照是很有信心的,這個信心,可不是憑空得來的,而是他與父王苦思冥想的結果。
以葉春秋的身份和經歷,有一樣東西,葉春秋是絕對猜不著的。
所以說罷,朱厚熜便朝朱厚照行禮道:“請陛下準臣獻出此物。”
朱厚照的興奮勁還沒有過去,這才想起方才葉春秋雖答出了第一題,可是后頭卻還有第二題第三題啊。
誰也不知道,葉春秋是如何答出第一題的,可是…任誰都明白,后頭的題目只會越來越刁鉆古怪。
所以,行路難,行路難,這才只走出第一步。
朱厚照很為葉春秋所擔心,卻又忍不住好奇,第二題會是什么呢?
他自然是猜不出來的,于是忙道:“獻上來吧。”
過不多時,便見一個宦官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貼了封條的錦盒來。
看這錦盒,所有人都已經斷定,這盒中必定是什么天下少有的稀罕之物了,于是殿中人竊竊私語,不過相比方才的擔心,現在更多人倒是對葉春秋有了幾分期望,大家苦苦地等待,總算,有了一縷曙光照在了心頭。
朱厚熜去接過了錦盒,接著便將錦盒的封條撕了,這顯然是防止今早送進宮里時,被人偷看而用的,封條完好,說明錦盒沒有被人打開過,他才算放下心來。
于是在眾人的好奇目光下,朱厚熜打開了錦盒。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可也同時響起了嘩然的聲音。
這…竟不是什么稀世珍寶!
恰恰相反,這個東西顯得很古樸,這物件,像是一個什么器具,圓口深腹,形狀像一個小盆子,一側設了一個長柄,柄首揚起,鑄成了虎頭狀,另一側有斜向上的流,一首一尾,相互呼應,底部有三足,使得這東西,像一個昂首挺胸的猛獸,帶著一種雄渾威猛的氣勢。
自然,雖然看上去花哨,可是在葉春秋眼里,如果非要用一個東西來形容,倒像是后世的茶壺,當然,是沒有蓋子的茶壺。
而就這么一個東西,形制倒還不錯,可說實在的,卻并沒有半分像什么珍寶的樣子。
倒是…像炊具。
沒錯,像炊具,可問題又來了,大家仔細去看,這東西極為古樸,只怕…有一些年頭了,也就是說,這個東西不是這個時代的炊具。
頓時,許多人的臉色又變得不好起來了。
這個題才是真正地殺手锏啊。
因為這滿朝文武,竟沒有一個人認得這是什么。
這其實也難怪,這題目里有兩個極大的難點,這第一,便是年代久遠,這個東西看起來應當是古人之物,說穿了,這是古董。
按理來說,古董這東西,在這殿中的大臣,也不乏有一些行家,官嘛,不搞點收藏,怎么對得起這一頂烏紗帽呢?
而真正致命的是,即便是再厲害的收藏家,居然也認不出這是何物,從百官們的一臉難色就看得出來了。
大家認不出,其實原因也很簡單,它是一個沒有收藏價值的古董。
所謂的行家,若是給他珠子、玉佩之類,他一看,大致就能摸清楚路數了,偏偏這個東西,更像是古人的用具,既是用具,就沒有收藏價值了。
反而在古代較為普通的東西,便不受人青睞了,上頭雖雕有獸首,可實在過于普通了。怕是在市面上,也就是幾百錢的事兒,怎么入得了行家的法眼?
當然,這還不是最難的。
更難之處在于,它是炊具!何謂炊具,其實就是做飯用的。
要知道,圣人門下,所崇尚的乃是君子遠庖廚,你一個讀書人,就算你不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可是吧,你也不能沾著葷腥啊,你讀圣人書的,當然要離廚房遠一點,五谷不分才好,否則,沒得辱了清白。
說起葉春秋當初的身份,雖是不算特別殷實,可好歹也是小地主出身,堂堂葉家少爺,怎么可能會去廚房呢?
你連廚房都沒有經常靠近,又哪里會知道這是什么炊具?
所以,當朱厚熜掃視了眾人一眼,臉上不禁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隨即道:“這是父王前幾日在京中淘來的一物,看著倒也新鮮,就是不知這器具叫什么,出自哪里,作何功用,鎮國公才高八斗,想必是知道的,還請賜告。”
果然陰險,很陰險。
看上去這個題目很容易,其實比那山海經還要難一些,如果這個問題,問的是一個鄉間的婦人,說不定人家還會有那么一兩分印象,可是問到了鎮國公的身上,你讓人家怎么知道?
這真是坑啊,真真是臭不要臉啊。
李東陽對這東西,也是一無所知,心里嘆了口氣,只覺得今日像是坐過山車一樣,看著葉春秋爆發出了一次奇跡,令他激動不已,可是現在,心又沉了。
這題,不是難,而是跟第一題一樣,在于刁,而且比第一題更刁。
葉春秋看著這炊具,不禁也想笑,是苦笑。
興王父子,為了難倒他,還真是沒少費心思啊。
見葉春秋也是面有難色,朱厚熜方才松了口氣,他就怕葉春秋再來一次奇跡,不過細細思來,這怎么可能呢?他葉春秋又不是天上的神仙,當真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都懂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