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話糙理不糙,雖然言語粗俗了一些,卻很能引起葉春秋的精神共鳴。
唐伯虎而今成了葉春秋的小尾巴,不過這小尾巴總是會帶著一頭霧水的表情。
有些事,葉春秋沒有跟他說透,所以當葉春秋囑咐錢謙這幾日放下手中的事,去鴻臚寺那兒打探的時候,唐伯虎又開始心里琢磨起來。
不對勁呢!
確實是很不對勁,錦衣衛現在也沒什么權柄,何況,就算是去寧王那兒打探,能打探出什么呢?寧王密謀的地方是在南昌,想在鴻臚寺發現出點什么,怕是比登天還難。
可葉春秋告別了錢謙,便直接動身回到了葉府。
此時天已黑了,到了門前,葉家一盞盞的燈籠點起,宛如繁星,葉春秋看著那懸掛起的燈籠,神情顯出了幾分落寞。
就在不久前,一個傻瓜還為那懸掛著的燈籠跟他糾結了老半天呢!
當時鄧健那氣憤不已的表情,似乎還在眼前,只是現在此人現在已經身在牢獄之中,經過了他們的努力,雖然鄧健現在在牢中的境況好過了一些,可是葉春秋知道,真正的為難還沒有過去。
現在只有那么一個辦法能讓鄧健可以完全脫險,可又談何容易?
但是…即使不容易,他也要將鄧健非救出來不可。
只因…大概在這個世界上,他估計很難再找到一個像鄧健“傻”得那么純粹的人了吧!
這樣的稀有動物,還是繼續好好活著的好。
葉春秋站在門口上停頓了半刻,唐伯虎隨著葉春秋的目光,也看向那懸掛著的燈籠,只是好半響,他也沒能從那燈籠和葉春秋的神色讀出些什么。
卻聽葉春秋突然叫了門子,道:“撤下一些不必要的燈籠吧。”
門子頓時驚道:“呀,公爺,老太公說,咱們葉家,現在身份不同了…是…是…是…”
門子的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看著葉春秋略帶幾分嚴厲的目光,門子老老實實地點了頭,不敢再怠慢了。
等進了府里,葉春秋便與唐伯虎分道揚鑣,唐伯虎直接回到自己的房中睡去,他心里依然還有心事,所以睡得淺,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夢,大抵都是鄧健死了,化作了冤死鬼,要掐他脖子;又或者是寧王謀反成功,定鼎天下,再或者,自己變成了一頭豬,然后快樂地天天吃啊吃,睡啊睡。
這樣的夢也有,奇哉怪也。
誰知到了夜半三更,他的臥房卻是傳出亮光,唐伯虎嚇了一跳,已被驚醒,便看榻前一個模糊的影子,唐伯虎正要驚叫,卻在此時,一個聲音道:“是我。”
唐伯虎定眼一看,不是葉春秋是誰?
他長出了一口氣,期期艾艾地道:“鎮國公,這深更半夜的,你何以…”
仔細一看,只見葉春秋竟是穿得整整齊齊的,正背著手,抿嘴道:“起來吧,今夜還有事做。”
“啊…好,好的。”唐伯虎不明所以,卻是安安分分地聽從葉春秋的話。
自從認識了葉春秋,唐伯虎覺得自己的人生實在是有點兒‘荒唐’,他連忙穿了衣,葉春秋已是開門,消失在夜霧之中。
外頭很冷,唐伯虎不禁打了個哆嗦,急急忙忙地快步跟了出去。
葉家外頭,已經停好了仙鶴車車,葉春秋率先登車上去,唐伯虎便緊隨其后,也上車去。
馬車隨即動了,這馬車的前頭,懸著玻璃罩的馬燈,隱隱約約,朦朦朧朧的,車轱轆在清冷的長街里徐徐而動,足足走了小半時辰,馬車在一處巷子里停了,葉春秋則身陷沙發之中,闔目養神。
這兒,像是在鴻臚寺附近,唐伯虎掀開了車床的簾子,借著馬燈微弱的光線,隱約地看出了一點端倪。
過不多時,便有人氣喘吁吁而來,正是錢謙。
錢謙很不客氣地進了車里,葉春秋依舊還是坐在沙發這兒,唐伯虎卻被錢謙壯碩的身子擠到了一邊。
錢謙是個粗人,口里嘟囔道:“讓讓,讓讓,春秋,人已經布置好了。”
葉春秋頜首:“有多少人手?”
“不敢多帶,都是自家的兄弟,十幾個人罷了,其他人信不過。”錢謙睜著熊貓眼,一副疲憊的樣子。
葉春秋點頭道:“鴻臚寺里頭,有什么動靜?”
“什么動靜都沒有,他們一早就熄了燈,我現在挺擔心的,這寧王可沒少給劉瑾送禮呢,你說我們故布疑陣,當真有用嗎?他若是派人去尋劉瑾打聽,豈不是…”
葉春秋搖頭道:“不會,寧王現在便如那驚弓之鳥,說直接一些,他就是一個賊,是賊就會心虛,現在鴻臚寺外頭有錦衣衛出沒,他第一反應,理應就是認為即將東窗事發;即便他去劉瑾那兒打聽,若是在平時,劉瑾得了他的好處,自然會和他沆瀣一氣,可是劉瑾太聰明了,昨兒陛下突然訓斥了寧王父子一通,這在劉瑾看來,便是風向變了,這個時候,他還敢和寧王勾結嗎?只怕巴不得離寧王越遠越好,最好從此再無關系;何況,你帶著人在這附近打探,劉瑾能保證這不是陛下私下的授意嗎?劉瑾這個人,但凡牽涉到了陛下,就會變得極為謹慎,他會以為是陛下繞過了內行廠,直接調查寧王,反而心里會不安呢,哪里有閑工夫和寧王摻和?”
“高明啊,就怕這朱宸濠那老PI股能沉得住氣。”
錢謙還是有些擔心,時間太緊迫了。
葉春秋又搖了搖頭,道:“我方才就說了,你不要將他當做藩王看待,將他看做是賊就可以了,做賊就會心虛。”
唐伯虎在旁聽著,終于明白了一些眉目,原來這鎮國公是在玩敲山震虎的把戲…
過不多時,有錦衣衛來報:”有人出來了,是數十個寧王府的近衛,他們假作是醉酒,在這附近游蕩。“
葉春秋已下了車,卻是伸了個懶腰,道:“鴻臚寺里的寧王呢?”
這校尉道:‘住處依然是黑燈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