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燁剛被人抬起,恰是襠部對著鄧健,不等他反應,那長刃便已攜著鄧健所有的力道,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襠下。筆%趣%閣www.bige.info
呃啊…
這聲音,猶如狼嚎。
鄧健手上的長刀,竟是狠狠地扎入了上高郡王朱厚燁的胯下,朱厚燁發出殺豬般的哀嚎,頓時下身血冒如柱,那痛苦的凄厲吼叫,令所有人都懵了。
鄧健依舊還握緊著長刀,他的雙手還在顫抖,臉色蒼白得厲害。
他這輩子,做過許多很有勇氣的事,可是很明顯,今日所做的事,連他都驚得不禁牙關顫抖。
鄧健不斷地打著激靈,良久,方才哐當一下,將手上的長刀摔落在地。
朱厚燁已是痛得昏死了過去,幾個侍衛連忙七手八腳地捂住他的傷口,一個個急瘋了。
葉春秋也是一時呆住了,他從未想過有這樣的可能,更是料不到鄧健會如此的‘大膽’。
這時候,鄧健深吸了一口氣,卻聽他凜然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這件事與鎮國公無關,朱厚燁謀反,本官身為御史,豈能坐視不理?今日我在此除賊,大家都可以做一個見證。”
說出這番話,仿佛已經抽空了鄧健所有的氣力。
而所有人呆呆地看著這位僉都御史,都不禁倒吸了涼氣,竟是誰也說不出話來。
葉春秋猛然間恍然大悟,他終于明白鄧健在做什么了。
殺了寧王的護衛,打了上高王朱厚燁,這…夠囂張夠跋扈嗎?
這絕對是一件聳人聽聞之事,即便葉春秋是堂堂國公,此事也不會輕易善罷。
可是現在,劇情卻是反轉了過來,鄧健這個不要命的家伙,居然干了一票更大的。
他拿起了刀,直接給朱厚燁來了一次暴擊,使他從此想要做人都不可得,如此,性質就完全變了,相比鄧健的所為,葉春秋那一巴掌,簡直就是不算事,方才還是嚴重無比的罪行,在現在看來,可謂是不值一提。
何況,鄧健直接喊出了寧王父子謀反,此事就嚴重了,這幾乎等同于告訴寧王,他鄧健已經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大家來相互傷害吧。
寧王沒有退路,只能將這鄧健置之死地不可,其他的一切人一切事,朱宸濠也沒了心思再繼續計較。
這家伙…
葉春秋的心里不免嘆息,你說鄧健聰明?這家伙可是什么莽撞的事都做得出來,連自己的性命都能不在乎,可你說鄧健蠢,葉春秋心里又搖頭,他不蠢啊,這樣做,既是掩護了葉春秋,又將今日這件事,從一個沖突,而演化成了大明的一個謀反巨案,他將所有人,尤其是那寧王,還有這下身失血過多,生死未知的上高郡王都逼到了墻角。
慣常的撕bi,已經無法形容這位鄧兄了。
幾個侍衛只顧著想要救上高郡王,已是沒工夫理會鄧健和葉春秋了,幾個差役尋聲而來,看到這一幕,也是嚇得面面相覷,竟是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唐伯虎也是驚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只因為自己,卻是鬧出這樣的事。
此時,他顯然也是給嚇得不輕,臉色亦是蒼白如紙,打了個趔趄,顯得失魂落魄。
葉春秋在心里將事情理順了,完全明白了鄧健的意圖,便上前一把將鄧健揪住,壓下心底里的觸動,又氣又怒地道:“你要做什么?鄧兄,你瘋了嗎?”
“我沒有瘋。”鄧健依舊是一副正氣十足的樣子,道:“別人都說我是瘋子,可是我沒有瘋,時到今日,要除賊,只能破釜沉舟,何況,方才春秋不也是瘋了?春秋毆打郡王,想要逃脫,或者不惹得天下人議論紛紛,也只有這個辦法,現在到了這個地步,能揭發寧王父子的人,只有春秋,所以春秋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可是我不同,誠如那上高郡王所言,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御史,無論是被治罪,又或者是人在外頭,有什么意義呢?可是春秋不同,春秋必須置身在此事之外,只有你在外,才有揭發寧王父子那狼子野心的機會,方才,我已打定了主意,你決不能成為寧王父子攻訐的目標,你該在我的身后,好好地追查寧王父子謀反的罪證,為我,為朝廷,為那江西布政使司的軍民百姓,謀一條生路。春秋,你我都是讀了圣賢書的人,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而今奸賊竊命,我鄧健自不量力,卻欲申大義于天下,只是智術淺短,迄無所就,今日,只能做這個馬前卒吧。”
看著葉春秋復雜非常的神色,鄧健反而浮出了一絲笑容,帶著鼓勵地繼續道:“春秋,你忘了寧夏嗎?在寧夏,因為安化王作亂,死了多少人?多少人因為如此,妻子沒了丈夫,兒子沒了父親,父親失散了子女,又有多少人因為亂兵而遭遇了破家之痛,妻女受辱。一旦作亂,人便是草芥,到時,又不知多少血流成河。而今寧王父子既有反狀,難道你我之輩,為了明哲保身,還需等這奸賊事發之后,再病急亂投醫嗎?不,不能這樣,春秋方才為了我打了這郡王,現在,我為了春秋,為了這天下的蒼生,戮力除賊,我心中有禮義,無所畏懼,春秋不必以我為念,也不必想著如何設法營救,想要救我,就拼了性命地去查實寧王父子的斑斑惡跡吧,鄧健,在此拜托了。”
葉春秋聽得一臉震驚。
有時候,看著鄧健神經病的樣子,心里只有苦笑,可是現在,他竟想要苦笑而不可得,他從未見過,世間還有這種人。
雖是很久以前就知道鄧健是一個為了自己的理念會連命都不要的瘋子,可是今天,鄧健再一次刷新了在葉春秋心里的形象。
因為世間黑暗,或許正因為如此,才需要有一縷亮光。
也因為人性本是自私,有時便連葉春秋都無法免俗,卻正因為如此,世間總會有一個無私之人,這種人,是傻瓜,是瘋子,可又何嘗不是圣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