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張鶴齡的話,張延齡的眼睛便落在了那被打翻的碗上,只見那碗里似乎還剩下著小半碗飯菜。
張延齡吞了吞口水,正想要上前,此時卻聽張鶴齡森森然地道:“吃死你這個混賬。”
張延齡嚇的縮了縮脖子,臉上閃過掙扎之色,最后一副難過的樣子地又跪坐下來,不敢在看那小半碗飯菜了。
只是,肚子卻是餓得咕咕地叫,張延齡索性拿了個麥稈丟進口里,嚼了嚼,突然眼睛一亮道:“哥,這麥稈也挺有滋味的。”
張鶴齡哼了一聲,橫瞪過來,張延齡連忙低垂下頭,很是泄氣的樣子。
就在這個時候,牢門開了。
張鶴齡猛地抬頭,眼睛一張,正看到葉春秋徐徐踱步進來,而后朝那曾千戶道:“有勞,煩請曾千戶避一避,我與壽寧侯、建昌伯有些話要說。”
那曾千戶連忙告退,等這曾千戶一走,張鶴齡便一下子躥了起來,赤紅著眼睛,怒氣沖沖地看著葉春秋道:“加錢,加錢!”
葉春秋見張鶴齡激動萬分,卻是繃起臉來,朝張鶴齡作揖行禮道:“舅父好,加錢,加什么錢?”
“我受冤枉了啊,不知道哪個天殺的又去炸人家,好端端的,說炸就炸,現在倒好,盡都怪到了我們兄弟的頭上,你說要不要加錢?我們兄弟冤死了啊…”張鶴齡捶胸跌足地繼續道:“平時都是我們冤枉別人,現在卻被人冤枉了,你說,你說,要不要加錢?加不加,春秋,咱們即便是親兄弟也得要明算賬的,你說個準話吧。”
面對張鶴齡的氣勢凌人,葉春秋的臉上看不出息怒。
張延齡聽了兄長的話,卻是眼睛一亮,跟著在旁造勢:“是啊,要加,這一次有點罩不住啊,天殺的,居然一口氣炸兩個,還敢炸劉太保,我的親爹啊,這一下玩大了,咱們兄弟肯定得要脫一層皮,要加錢的,春秋啊,乖,聽我哥一句話,隨便意思一下嘛,我哥脾氣不好,生氣了要揍人的,加個十萬八萬兩銀子就好了,實在不成,要不,給個三萬…兩萬…一萬…八千…給點面子好不好,五千…”
葉春秋老半天無語地看著這一對兄弟,最終深吸一口氣,道:“不加。”
聽了這兩個字,張鶴齡頓時暴怒了,和張延齡對視一眼,兩兄弟似乎已有了默契,他正待要繼續威脅。
卻見葉春秋好整以暇地接著道:“我不加,不是因為不看親戚的面上,本來是要加的,可是抱歉,你們太大逆不道了,所以我決心懲罰你們。”
“大逆不道?我們怎么大逆不道了?”張鶴齡步步緊逼,眼中倒是有了幾分狐疑。
葉春秋嘆了口氣,道:“你們方才是不是罵天殺的?”
“是啊,天殺的,天殺的,天殺的,我罵了又怎么了?”張鶴齡氣勢洶洶地道。
葉春秋很悲哀地看著張鶴齡道:“舅父罵的這個天殺的,其實是陛下。你看,你們罵陛下天殺的,我能給你們銀子嗎?這豈不說明我和你們是一丘之貉?我現在要和你們劃清界限,要去密報陛下,你們這是誹謗圣君,是天大的罪。”
張家兄弟的臉色頓時變了,面面相覷。
臥槽…這一下好像又玩大發了。
張鶴齡臉上的怒容不見了,卻是尷尬一笑道:“玩笑而已,別當真嘛。”
別說張鶴齡對小皇帝懼意,膽小的張延齡更怕,小雞啄米地點頭道:“是啊,是啊,春秋,咱們是親戚,不能這樣做的,親人之間,要友愛。”他眨了眨自己的小眼睛,似乎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加重了語氣道:“對,要友好。”
葉春秋卻是把手一伸。
張鶴齡看著葉春秋的動作,道:“這是什么意思?”
葉春秋不疾不徐地道;“退錢。”
張鶴齡臉色一下子白了,口里嚅囁道:“啊…不要這樣嘛,春秋啊,舅父現在是越來越欣賞你了,哎呀,莫要這樣,把手收回去,我看著這手,心里發寒。”
葉春秋倒是沒有繼續追究了,這使這一對兄弟松了口氣。
而葉春秋則是背著手,打量著這牢房,道:“現在得請你們再做一件事,這個罪,你們得認。”
兩兄弟猶豫地又看了彼此一樣,最后張鶴齡咬了咬牙道:“好,認了。”
“除此之外呢。”葉春秋慢悠悠地繼續道:“不只要認,還要放出狠話,有人來審你,你就咬死了劉大夏是私商。”
這下子,張鶴齡不由一臉苦笑,道:“這…怕是不成吧,說了也沒人信啊。”
葉春秋抿抿嘴道:“這和信不信無關,總之,這事兒得拜托你們,反正別人無論怎樣問,你就這樣答,其他的,一字半句都不要說。”
雖然一時間,沒想明白葉春秋的用意,張鶴齡卻是沒有再反駁,聳聳肩道:“好吧。”
葉春秋又對張鶴齡和張延齡囑咐了幾句,最后看著一地的殘羹冷炙,皺皺眉道:“待會兒吃飯吧,吃飽喝足,養足了精神,才能辦好事,春秋走了,兩位舅父得委屈一些日子,到時候哪,等春秋的好消息,兩位舅父一看就是富貴相,將來勢必要發大財的。”
丟了這么一句話,葉春秋方才出了牢房。
從詔獄出來,讓葉春秋有一種重獲天日的感覺,那曾千戶則是在門外賠笑上前道:“鎮國公還有什么吩咐?”
葉春秋打量他一眼,道:“大人有心,不必多禮,這壽寧侯和建昌伯,還請大人好生照拂。”
曾千戶哭笑不得,心里說,我還想請壽寧侯和建昌伯兩位老人家關照我呢,雖是像吃了蒼蠅一樣,曾千戶卻還是堆笑道:“是,是,一定,一定的。”
親自將葉春秋送了出去,見葉春秋坐上了馬車,曾千戶才松了口氣,過不多時,便有獄卒急匆匆地趕過來道:“大人,大人,壽寧侯和建昌伯說要吃乳豬和雞腿。”
曾千戶頓時大喜過望地道:“去買啊,我出銀子,好生伺候好了。”他心里的一塊大石終于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