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對于不少人來說,日子確實很難熬。
上一次的廷議,朝廷分明是想讓鎮國府來做冤大頭啊,看著那葉春秋,似乎也有發展水師的意思,若是陛下當真下了旨,內閣又極力支持,那可就是板上釘釘,嗚呼哀哉了。
現在,鎮國公和陛下好得像是穿同一條褲子似的,這二人在鎮國府都有著極大的做主權,其他的小股東們,卻都如熱鍋里螞蟻一樣,都是憂心忡忡的,所以才屢次想從葉家這兒打探出一點口風出來。
可是鎮國公的態度卻模棱兩可,這就更令人感到無奈了。
這便是大股東的威力,葉春秋獨占三成,再加上天子的兩成,所以某種程度來說,只要天子和鎮國公屈服了內閣,就意味著從今往后,大家的好日子就到頭了,從即日起,大明倒是能看到一個威風凜凜的艦隊,只是…銀子沒了啊…
現在焦急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即便是那位‘風淡云輕’的英國公張懋,現在也有點兒坐不住了。
張懋雖每日還在自己的書房里看著書,其實卻是如坐針氈,之所以惦念著鎮國府的事,理由卻是很簡單,因為——窮。
自從入股了鎮國府,英國府每月的分紅足足有數千紋銀,這絕對不是小數目,而是實實在在的一筆不菲的銀子,可問題就在于,堂堂英國府怎么會窮呢?
說起來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從前英國府是沒有這么高收益的,靠的多是田莊的銀子,日子嘛,和許多大富之家一樣,還算是過得去的。
可是自從有了鎮國府的分紅,經濟實力強了,可家里的開銷也不免增大了。家里的子弟,花錢越來越大手大腳,家里也開始嘗試著想辦法去多購置一些土地。
假若鎮國府給大家分紅之前,英國府一月的開銷是三千兩,那么現在,這開銷已高達五六千兩了,無所謂嘛,反正鎮國府那兒的銀子是現成的,按時總會送來的,豪門之家,有了銀子,難道還節衣縮食的過嗎?這本也算是一件好事,按照這個開銷,不但家里數百人過得快活,其實還是有慶余的,前幾日,英國府夫人只是去寺里上香,那香油錢就是三百兩銀子,因為英國府拿得起,不在乎這個。
這就如后世的企業一樣,效益好的時候,便大規模地擴張,沒銀子怎么辦,借貸啊,于是四處擴充產能,招募更多的工人,畢竟…不差錢,將來日子好著呢,結果…特么的危機了,于是無數人破產倒閉。
張懋雖然不至于混得這樣慘,可是現在,鎮國府的分紅,對于英國府來說,顯然是非常重要,可謂缺一不可了,誰也不想讓自己苦哈哈的,不是?畢竟府里最新定制的五輛仙鶴車才剛剛付了定金呢,大富之家,要的是場面,要配得上自己的身份,開銷卻是很大的。
現在要讓鎮國府建水師的消息一出,對于如英國府這些小股東來說,無疑是一場噩耗,連張懋都是如此了,其他的股東,像壽寧侯和建昌伯這種鉆進錢眼里的,那就更是火燒屁股一樣了。
未來的水師,一年幾百萬的開銷,這還讓人有活頭嗎?
一旦葉春秋服軟,陛下那兒又點了頭,憑著他們五成的股份,建立水師的提議,是必定會通過的,誰反對都沒有用,可這是要絕戶的節奏啊。
壽寧侯和建昌伯這兄弟兩素來是行動派,早已跑去仁壽宮那兒哭了,張太后看著他們可憐,也是心軟了,便讓人和皇帝打了招呼,不過這顯然還不保險的,因為小皇帝也是滿腦子的想建水師呢,朝廷建不成,早就把小心思放在了鎮國府的上頭。
葉春秋的難處,其實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他從前是翰林出身,受了劉公、謝公的不少恩惠,而王公心憂國家,又是葉春秋的恩師兼女婿,這位鎮國公哪,只要內閣那兒說了好話,他敢說一個不字嗎?
現在怎么看著,這好日子都是要到頭了啊。
張懋這幾日有些惱怒,其實本心上來說,歷代英國公都是與國同休,保境安民,他是舉雙手贊成,你若是加稅,英國公也就認了,可憑什么只是股東們被坑,那么多士紳卻是免稅?自己受了國恩,他們難道就沒有沐浴國恩嗎?
這是于理都說不通的事兒,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內閣諸公們想要宰肥羊的意思。
張懋有點惱了,這幾日也有一些‘小股東’來府里,言下之意是想讓他出面的意思,連遠在南京的魏國公得了消息,也是快馬加急地送了書信來,特意詢問了這件事,沐家那兒,山長水遠的,多半也顧不上了,倒是幾個沐家子弟來拜訪,對此很是關切,定國公徐光祚是個渾人,最近也跟著壽寧侯幾個在鬧,還有駙馬都尉崔元,據說他近來收購了不少的名畫,花費了巨資,還賒欠了不少錢,就指著分紅過日子呢,一見到張懋,直接哭成了淚人,說是國家要亡了,內閣已經沒好人了,諸如此類的。
真正如張懋這樣的巨擎,卻還端坐著,可是或明或暗,都透露著一個事,這事兒想辦成,難。
張懋大抵就透出了這么點意思,他倒是也有點惱起怒葉春秋了,這鎮國府是你家的啊,現在倒好,皇帝不急,要急死太監了,大家都急得如熱鍋螞蟻了,你卻是不見人影,人一直都躲在鎮國新軍大營里,偏偏那鎮國新軍大營卻是禁絕人出入的,門口的衛兵,除了葉春秋和天子,誰的帳都不認,有人尋上門,卻說正在秘密操演,事關重大,涉及到了軍事機密,所以誰也別想出入,這些家伙還真是…
細細一想,這鎮國府的銀子,本就是葉春秋平白拿出來給大家分的,人家不招惹內閣,你能說什么呢?
張懋只能無可奈何地搖頭,思前想后,都想不出一個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