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攀爬城墻的亂軍終于撤下,可是…一門門的火炮終于被架設起來,何錦此時不由懊惱自己操之過急,應當集中火炮威懾了城上的守軍,再一鼓作氣地攻城。
說到底,他終究還是大意了。
六十余門火炮,終于爆發了怒吼,無數的鐵球和碎石朝著天狼堡中飛射而去,那從炮膛出來,被燒得滾燙的鐵球猶如流星,開始對著天狼堡狂轟。
而這時,何錦也鳴金收兵,勒令將士們休息。
堡壘里的守軍,紛紛自城墻上撤了下來,也是為了躲避火炮,那鐵球一個個砸在墻上,露出了一個個窟窿,濺出了無數的碎石,葉春秋為了安全起見,命人在墻根下埋鍋造飯。
幾日的糧食,現在統統在支起的大鍋之中,炊煙飄香,偶爾,會有碎石落入鍋中,大家似乎也不在乎,等吃了飽飯,那天狼堡的墻面已是千瘡百孔。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葉春秋大致看了看時間,下令所有人休息片刻,他自己也靠在墻根,任由那大地顫抖,短短地歇了歇之后,便去巡視幾個傷病。
傷員并不多,大多是搬著石頭的時候砸了自己腳的,這令葉春秋有些哭笑不得,安撫他們一陣之后,命人好生上藥。
緊接著,葉春秋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命令。
哨子吹響,五百多人集結在墻根之下,葉春秋下達了命令:“而今寧夏糜爛,我們固守于此,能堅持幾日?”
雖然今日的守城還算輕松,也給亂軍造成了不少的傷害,可是葉春秋的這個問題卻是無人回答。
是啊,堡壘中的糧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亂軍卻是他們的百倍以上,外面是火炮轟鳴,城墻再堅固,也有崩塌的一日,他們在這里可以殺死一千個、一萬個亂兵,然后呢?這里可是亂賊的巢穴,有著源源不斷的賊軍,無以數計。
葉春秋隨即道:“而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才能讓我們活下去。”說著,葉春秋一字一句地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還不等眾人會意,葉春秋隨即道:“可有愿意隨我去誅安化王的嗎?”
誅安化王?
許多人一臉錯愕。
要誅安化王,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首先,他們要沖出去,而在那里,有數萬賊軍等著,接著,他們還要攻破寧夏,尋到安化王的宮殿,然后擊潰安化王的精銳死士。
這每一個任務,都很難。
葉春秋卻是一笑道:“怎么,有人害怕了?可是不要忘了,咱們是鎮國新軍,永遠是以少勝多,以寡擊眾,好了,讓大家做好準備。”
他沒有再說什么,將自己的破虜劍握在了手里,眼中有著無比堅定的亮光。
隨后,他下令打開了城門的大門。
大門徐徐打開,發出了厚重的聲音。
很快,城外便鑼鼓喧天。
天狼堡外的亂軍早已盯緊了這里的一舉一動,于是火炮聲停歇下來,無數的亂軍朝著這里涌來。
鎮國新軍居然開門了…
這對于何錦來說,是一件十分匪夷所思的事,難道他們不怕死嗎?
他方才還在懊惱著如何給安化王殿下一個交代,可是現在,他卻松了口氣,對方要嘛是想要歸降,要嘛…就是想要孤注一擲,想要殺出重圍去。
想殺出去?
何錦的唇邊泛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親自帶著親兵,與各營的人馬匯聚,烏壓壓的大軍,猶如一座大山,朝著那天狼堡壓迫而來。
而鎮國新軍已經結陣,葉景等人在陣的中心,被保護得妥妥當當,而葉春秋則提著劍,在隊伍的前列,六百人列為三列,依舊猶如銅墻鐵壁一般,只聽葉春秋一聲號令。
“正西方向,注意隊形,走。”
嘩啦啦…呼啦啦…
無數的金屬摩擦聲傳出,整齊劃一的步伐,在這黑暗中,顯得尤為的陰森,這月色之下,月光隱隱的折射在他們的板甲上,使他們鍍了一層光暈。
每一個人的臉上,有些緊張,可是更多的,卻是沉默。
隊列之中,每一個老兵都與自己的新兵肩并肩地在一起,他們低聲地告誡著:“不要脫離隊伍,任何時候都不得脫離隊伍,專注好自己分內的事,其他的事,不必去管,只管殺眼前的敵人,即便有敵人自后殺來,即便他們的刀離你再近,那也不是你的職責,做自己的事。”
“不要埋頭沖殺,與身邊的人在一起最重要,一切要聽從哨子的口令,口令都熟記了吧,記住就好。”
“千萬不要害怕,沒什么可擔心的,你看,恩師都在隊前,他尚且不怕,你怕什么,我們是鎮國新軍,等這一次立了功勞,你們的生員是跑不了了,還記得平時課堂上的教誨嗎?光榮赴死,好于茍且偷生。”
“要來了,把鋼矛收一收,不要露出得太多,等下刺殺的時候,就難以用上力道了。”
黑暗中,那無數的亂軍已經涌過來,大家奇怪地看著這些‘瘋子’。
他們凜然無懼地前進,猶如旁若無人,他們的步伐非常的一致,每一次當他們的鐵靴落下,便傳來鏗鏘有力的聲音。
這些邊軍也算是在邊鎮有過一些見識的,可是這樣的軍馬,卻是頭一回見到。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有人爆發出一個聲音:“殺!”
就在方才,大家還被這些‘瘋子’所懾,所以他們前進一步,亂軍們不得不后退一步,猶如一只獵豹,捕食之前總要徐徐而行,觀察著獵物的舉動,確定是否有什么危險。
可是當喊殺聲傳來,無數人亦爆發出了怒吼。
所有人一哄而上,鎮國新軍便猶如這怒海中的一葉小舟。
就在此時,口哨聲響了。
這不是進攻也不是后退的命令,而是鎮國新軍之中,一只專屬軍馬的口令。
擲彈兵…出擊。
擲彈兵很少,只有三十余人,許杰已經躍躍欲試了,每個擲彈兵,都隨身攜帶著二十枚手雷,他已將手雷取了出來,很熟稔地下了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