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朱厚照許諾,葉春秋松了口氣。
馬車絕對是這個時代的工業之母啊,只要馬車能生利,就意味著一個龐大的產業鏈會自然形成,從化工到冶金,再到木料和皮具的加工,無數的產業都會得以發展,有了這個龍頭,就意味著會有數萬,甚至未來有數十萬人進入這個產業鏈。
這樣有什么用呢?
葉春秋的光腦中確實有很多新奇的想法,可是再新奇的東西,想要讓它變成現實,都是極為困難的,就如一柄較為先進的后裝火銃,葉春秋對其的用料、工藝和制造方法都很熟悉,所以他可以召集幾個匠人,一齊想盡辦法制造出來,然后呢?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因為你沒有產業,這種高精密的武器沒有無數技術的積累,沒有各種機床和銑床和沖壓鍛機,以及無數對機械耳熟能詳的匠人,根本無法大規模地生產,板甲和鋼矛在這高精密的火銃面前,簡直就是粗制濫造的垃圾,屬于最初級的產業。
水晶玻璃能生利,而馬車才是未來葉春秋值得大筆投入的龍頭產業,它所能衍生出來的巨大力量,絕對能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現在的馬車,大部分還是供應官老爺和貴族,將來還會出普通民用版,當然,前提是產能的提高,而要提高產能,就少不得花費重金去琢磨各種生產的工具。
機床…
現在研究院的研究員們,已經拿著各種的圖紙,開始在現有的條件下進行攻關,這些人對機械已經有了很深的了解,大致知道了齒輪、沖壓、彈簧、螺絲、水力、風力的妙用,現在拿著葉春秋所繪出來的各種圖紙,幾乎是廢寢忘食,在盡力整合出各種現有條件下能產出的機床和鍛機。
葉春秋能幫的,也只能幫到這兒了,事實上,光腦只能提供理論上的知識,雖然這些理論能讓葉春秋生產出各種神奇,可是要如何量產,如何在現有條件下提高生產效率,卻需要這些人腳踏實地地在實際生產過程的基礎上提供出一個又一個可行的方案。
葉春秋跟著朱厚照走出了工坊,口里吐出了一口濁氣,想到這方圓十里不到的小地方呈現的是勃勃生機之景,葉春秋就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這時,大鐘又響了,站在葉春秋身旁的朱厚照得意洋洋地看著那大鐘,興高采烈地道:“老三…”
葉春秋回神,看著朱厚照道:“嗯?臣弟在。”
朱厚照一臉笑意地道:“挺有意思的,朕等你的車。”
葉春秋愣了一下,看著朱厚照眼中泛著的期待光芒,唇邊不禁也輕輕地勾起,道:“遵旨。”
朱厚照又往葉春秋的臉上一看,露出關切之色,道:“回去歇一歇吧,你瞧瞧你,一臉的憔悴,渾身臟兮兮的,還有些酸臭呢,說出去,別人會笑話的。”
“遵旨。”葉春秋又道,眼中帶著笑意。
那劉瑾站在一旁,一臉的郁悶,卻不得不露出笑容道:“葉侍學勤于王事,奴婢要多向葉侍學學習才對。”
“你學不來的。”朱厚照直接丟出了這么一句話,深深地鄙視他一眼:“你是奴婢,他是朕的兄弟,你能伺候人就好了,不求你有他萬一的本事。”
劉瑾的臉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嘻嘻地笑道:“是,是,陛下所言甚是。”心在淌血啊!
車坊的訂單已經越積越厚,驢子坐轎,其實并不能惡心到尋常的官吏,卻能惡心到那些如劉健這樣萬眾矚目的人,畢竟尋常的官吏,誰會多看你一眼,可是內閣諸公,還有六部部堂,哪一個不是無時無刻被人盯著看著?現在鬧出這樣流言蜚語,自該低調,恰好葉春秋送了車去,于是乎,少不得就有那么一個兩個拿這個暫時取代轎子,可是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原來某某公,某某學士、某某部堂竟是坐車上值,不少人就開始四處購車了。
而一旦有人購車,就不免開始跟風,官場上大致是如此的,誰也不愿意做異類,別人坐車,你如何好坐轎?因而許多人都在四處求購,偏偏賣車的只有一家,又偏偏這車子下了訂,沒有一月兩月也未必能交貨,再加上這車子確實比轎子舒服了太多倍,從前大家認為,坐轎有官儀,彰顯官威,可是等大家習慣了車子,方才發現,坐上這樣的車子,舒舒服服地半躺在沙發上,吃著茶幾上的茶水,雖有搖晃,卻不是那種生硬的顛簸,這種從容不迫和舒適的感覺,才是代步的絕佳工具。
官家們如此,富戶們就會跟風,一時之間,坐著那仙鶴車出來的人,就成了達官貴人的象征,現下能買到車的,那更是真正的成功人士,這可是和內閣大學士同樣的款式,其實細細算來,成本也不算讓人無法承受,畢竟平時坐轎子要雇著幾個人,大概也就是抵扣掉養馬的開銷,幾百兩銀子,對于那些平時冰敬炭敬收到手軟的官人們來說,更是不在話下。
葉春秋給了張家兄弟三千兩,同時各贈了馬車一輛,二人已是樂開了花,這次營銷實在太成功了,而唯一的后遺癥就是,張家兄弟名聲更糟糕了一些,不過對于他們來說,他們的名聲已經夠壞了,再壞一些,他們也沒有什么好在意的。
葉春秋回到家中,先是去拜見了葉老太公,葉老太公只當他去忙公務,少不得說道幾句,好生做官,只可憐葉景因為是回家休養,吏部也沒有重新派差,每日只得乖乖地陪著葉老太公,看葉景的表情,葉春秋就曉得,老爹這日子過得很糟糕,心里不免為自己感到慶幸!
他歇了一夜,次日便去了東閣當值,楊廷和每次來得很早,他看了葉春秋一眼,一面從書架上尋公文,一面道:“葉侍學該去見駕,有好戲看呢。”
他說有好戲的時候,面上卻是鄭重,沒有那種嬉皮笑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