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皺了皺眉頭,怎么聽著,老三不太愿意給大同免賦的樣子。
朱厚照便道:“那么你有什么主意?”
葉春秋莞爾,朱厚照的性情,幾乎都寫在了臉上,喜怒哀樂,這張臉就是他的晴雨表。
想了想,葉春秋道:“陛下,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現在大同百廢待舉,尤其是關防急需修繕,與其單純免賦,不如將這些賦稅拿出來,以工代賑,讓那些一時失去了生業的人修葺一下城防,整理一下關隘,如此一來,朝廷就不必另起徭役擾民,又可使需要救濟之人尋個養家糊口的所在,這樣豈不是好?”
葉春秋看著朱厚照認真的樣子,便知道朱厚照對這個方法并不反感,繼續道:“若只是單純免賦,富者擁有的田畝最多,他們的賦稅自然也就多一些,他們本就不需救濟,靠著陳糧或者平時的積攢就可以彌補今年的不足,免賦了又有何用?而貧者多無立錐之地,免賦與他有什么干系?陛下免賦,固然是仁心,可是到了地方,實際就不同了,現在災荒,真正受傷害和顛沛流離的終究還是貧民,陛下想救濟大同,以工代賑,不失為一個良方。”
朱厚照點頭道:“你這樣一說,頗有道理。”
陪著興致勃勃的朱厚照說了一些話,葉春秋便告辭而出,回到了葉家,休息了幾日,也算是清閑下來。
其實葉春秋欽命回京,卻因為回京時就直接去了大理寺,他這個欽命,還沒有真正的交卸,所以某種程度來說,他依舊還是賑災的欽差,只是現在經歷了這么多事,他反而不急著去交差了,倒不如清閑幾日。
次日一早,葉春秋便動身去了鎮國府,一個多月的時間,鎮國府已經初具規模。
畢竟花費了這么多錢財,因而鎮國府的地基早已打好,砌墻的工作正在進行,尤其是那鐘樓,格外的引人注意,足足有十丈之高,與佛塔也不遑多讓,不過現在還只是匠人們砌墻,大鐘還未安裝。
水泥的路面差不多修了近半,這種水泥混泥土最優勢的地方就在于,只要一旦大規模投產,鋪好了地基,就可以立即施工了,泥匠們已經越來越熟練,所以進度也快了不少,畢竟這時代的水泥路,不可能和后世那種承載數十上百噸的路面相比,因此葉春秋的標準只有一個,除了必須的牢固之外,路面也要寬一些,需要可以容納八輛馬車并行,而真正的重中之重,則是路面需要光滑。
走在這水泥路上,葉春秋頗有成就感,他特意命人拿了馬車來試乘,果然乘坐感好上了不少,那種顛簸得你的感覺已經不見了,雖然依然還有些顛簸和不適感,還完全不可能與后世的平坦相比,木質的車廂和車輪,尤其是底部的木質轉向軸總會發出不合時宜的咯吱聲,尤其是輪子摩擦地面的聲響也都清晰入耳,可即便如此,也是一項極了不起的進步。
這意味著,至少在這種路面上,馬車已經不再是一個特別無法忍受的交通工具,那么接下來,最緊要的還是在輪子和底盤和車廂上做功夫,輪子如何盡力減少摩擦,底盤尤其是轉向軸如何在減少阻力的同時增加舒適度,車廂如何做到密封靜音,這些現在都已經開始著手在研究了。
用馬車取代轎子,是葉春秋的目標,轎子太費人力,而且載貨量也不行,而馬車…葉春秋當然也不至于是悲天憫人,心疼車夫,而在于馬車的推廣,是最能提振整個產業升級的,一輛馬車需要內里有皮革,需要大量優質的木頭,需要承載車身的合金,需要輪子,這就意味著,若是能把馬車推廣出去,那么在它的下游,將會有一連串的產業鏈條。
幾乎都涉及到了葉春秋未來打算興建和扶植的許多產業,一旦成功,就意味著這些產業都將會產生造血能力,容納更多人進來。
因此,葉春秋必須從馬車的舒適度上動手,這是一個龐大而系統的工程,比如現在的馬車,一匹馬力大概可以載重五百斤,馬兒一個時辰可以走五里路,那么葉春秋要做的,就是提高這種運力,使馬兒能輕松地拉起一千斤,走個十里路,如此一來,載貨的馬車就完全可以取代現有的雞公車和人力腳夫,而想要做到這一點,就牽涉到了底盤和車輪了,減少摩擦,使馬兒拉起來更輕省,這些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葉春秋已經想過了幾個方案,其中最關鍵的還是滾珠轉軸,只要滾珠轉軸能夠達到量產,那么這馬車就算是成功一半了。
孫琦聽說葉春秋來了,興沖沖地跑來,在這鎮國府不遠處,有一處臨時的茶坊,是給附近做工的匠人們歇息時喝茶填肚子的,孫琦和葉春秋也不嫌這里臟亂,現在是上工的時候,所以這兒也還算清靜。
二人在茶坊中落座,點了一些茶點,孫琦便道:“聽說你去了大理寺,舅父真真是給嚇死了,我四處的托人,得知你在大理寺里過得還好,心里才放寬些,現在見你無恙,真真是感慨啊,噢,還有一件事,寧波那兒修了書信來,說是陳蓉、張晉都要入京了,是跟著你的恩師王華一道來的。”
聽說陳蓉和張晉要來,葉春秋不由微楞,旋即喜出望外,聽說恩師王華也要入京,他曉得這是陛下的旨意,這小皇帝不聲不響地把事辦了,多半是為了賜婚的事。
葉春秋按捺住心中的喜悅,抿嘴道:“不知什么時候會到?”
孫琦道:“瞧這動靜,怕是要月底才能到呢,陳蓉和張晉是不再操持舉業了,打算專心地去辦他們的詩社,此番所來是有將這詩社推到北地意思。”
葉春秋不禁為陳蓉和張晉感嘆,讓他們從此不再專心于科舉,雖然他們已有舉人功名,可還是不禁為他們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