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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八章:操碎了心

  在世人眼中,武人爭斗會動手,但是讀書人?

  讀書人撕逼,是很兇狠的。筆|趣|閣。。因為他不動你一根毫毛,卻要誅你的心,而且還要引經據典,還要引證,要將你祖宗十八代的底細都挖出來,用無數‘論據’來證明你爺爺如何扒灰,你爹如何與后母私通,他不但要罵,而且還要編成詩詞和戲曲,徹底把你批黑斗臭。

  而一個本來只是隨口一說的人,惹到的卻是盤踞在京師里牽涉到利益的一群門生,這就糟糕了,眾人一擁而上,罵得你娘都不認得你,少不得還要再來幾句:“葉修撰是什么人,他乃是狀元,他連這樣識人的本事都沒有?他的學問,誰不佩服?他敬重的先生,難道不該是冠絕京師?”

  此時此刻,葉春秋儼然被吳行中和張永二人的徒子徒孫們捧為了權威,聲勢一時無兩。

  這其實也有道理,后世之中,這樣的人也是不少,若是某官員突然推崇某教授,在這教授眼里,這位官員自然是慧眼如炬,簡直就是難得的好官。若是這個時候,有人背后罵這官員瞎了眼睛,且不說該教授如何,這第一個跳出來,百分百是這教授的學生,你罵該官就是罵我老師,不和你拼命才怪,我家的教授名氣大,自己將來行走于社會,口稱曾拜入某某門下制藝,噢,第一大儒教出來的門生會差嗎?

  只是這時候,更多人不禁好奇了,明日葉修撰還會不會去拜謁第三位呢?

  這確實是值得期待的事,而到了第三日,消息傳來,葉修撰拜會的乃是周先生,居然是周先生…

  頓時又是沸騰起來,這周先生德行高尚啊,他認為富貴子弟自有家學淵源,所以要教化,理應深入到販夫走卒之中,而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他的弟子多是寒門出身,雖然聲勢遠不及吳行中和張永,可是品德無可挑剔。

  這時候,不少寒門子弟也開始鼓噪了起來,周先生第三,這是名副其實啊,這葉修撰,還真是有識人之明啊。

  此時,已有不少人急了,那位張濤先生絕對該算是其中一個。

  張濤作為京中出色的大儒之一,他的學問絕不在周先生之下,固然周先生的名聲更好一些,在寒門子弟之中贊譽頗多,可是他張濤好歹也是成化年間的進士,致仕之后,致力于教書育人,他對葉春秋是不以為然的,可是現在外頭風頭大,大家都說這葉春秋有火眼金睛,端的是了不起,何況人家本來就出身高貴,帝師門下,高中狀元,從縣試到府試、院試、鄉試、會試場場都是第一,詩詞也作得好,能耐是有的,而今這吳行中、張永、周先生都拜謁過了,若是不拜謁自己,這老臉擱不下啊。

  他的門生也急,沒法子,看著別人吹噓難受,若是到了第四日、第五日拜謁的都是別人,自己的恩師豈不是要遭人恥笑?

  可是呢,這個時候你還不能罵葉春秋瞎了眼睛,因為你這樣一罵,只會自取其辱,為何?因為人家只會笑你,說葉修撰沒來拜謁你,你就惱羞成怒,這保準是你恩師教你罵的吧,你家張先生還真是心胸狹隘啊,人家葉修撰只是心中自有自己的座次,噢,沒有你恩師,你就罵,心眼就這樣小嗎?

  外頭現在是風言風語,鬧得很大,張濤也有點兒急了,他怕自己的門生不夠謹言慎行而鬧出什么笑話,因而專門將一干門生叫到座下,狠狠地夸贊了葉春秋一通,他一面呷著茶,一面老神在在的樣子,卻又一面訓斥:“你們啊,平時不好好進學,讀書非要刻苦不可,今科的狀元葉春秋比你們不知高到哪里去了,他的學問是撿來的嗎?這都是勤學苦練出來的,這葉修撰,老夫慕名已久,他讀書好倒也罷了,最緊要的是他德行好,為人正氣,挽國家于即倒,扶大廈于將傾,公忠體國,爾等要立下志向,向他學習。”

  眾生唯唯諾諾。

  這恩師的意思,傻子都明白了,不能說葉修撰的壞話,得捧。

  可是捧著捧著,心里也難受啊,自家恩師好歹也是當世的大儒,怎么就比周先生都不如呢?好吧,即便那周先生坊間贊譽頗多,可若是明日還沒有自家先生的份,這可如何是好?

  丟不起這個人啊。

  門生們也是操碎了心,這個時代的師生是利益共同體,絕不只是授業解惑這樣簡單,所以在第四日天罡拂曉,一群門生便在附近探頭探腦,一個個急得跺腳。

  怎么還沒有來?到底會不會來?哎呀…不來可就完了,還不知要被人如何嘲諷。

  張濤在宅中也是如此,他已在心里把葉春秋祖宗十八代心里都罵了個遍,你特么的沒事搞這個明堂做什么?自然,這位張先生也絕不是簡單的人,他深知這背后是有人推波助瀾,否則消息怎會遍布整個街巷?等到大家意識到了什么的時候,成為了熱聞,這輿論的潮流便過裹挾著所有人朝著他們希望或者不希望的方向瘋狂奔進。

  張濤已是一宿沒有睡好,他已想好了許多的應對之策,若是那葉修撰來了,倒還好說;若是不來,為了顯得自己有容人之量,還得找個機會和一些朋友閑談時夸一夸這葉春秋,如此,方能顯示自己的容人之量,還有自己對名利視如浮云的雅致,他甚至連腹稿都已想好了,哎…

  冉冉的燭火照在他那張陰晴不定的臉上,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心里不由想,這算什么事,老夫堂堂一介大儒,名滿京師,竟被小兒所操持,他心里有一種對葉春秋本能的抗拒,偏偏…他又無法抗拒。

  而在張家的圍墻里,幾個小廝早已架好了梯子,張濤的幼子咕噥著站在墻頭上張望,每一次有人在街前過去,聽到了腳步聲,他心里便燃起了希望,可是當走過的是無關緊要的人,他的心又落入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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