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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知恥而后勇

  朱厚照沒有給葉春秋辯解的機會,這令葉春秋如鯁在喉。

  話說,思想超前于時代也是一件很郁悶的事,明明是好東西,偏偏在人家眼里卻是笑話。

  葉春秋從暖閣里出來,心里不斷的在嘆息,不過比起被燒死哥白尼,其實自己還算是幸運的,若是此時此刻,自己活在歐羅巴,怕是已經成為異端了吧。

  好吧,凡事就怕去比,這樣一想,似乎自己心里好受了許多,站在巨人肩膀的人,不是被人當做是瘋子,就是被人當做是怪物。

  葉春秋倒是發起狠來,從午門出來,直接回了營地。

  校場里,諸生們依舊在操練。

  煉體的操練已經結束,刺殺的操練已然開始。

  王守仁陰沉著臉,在此帶操,百來個新兵手持齊眉棍,發出喊殺聲。

  “刺!”

  百根齊眉棍毒蛇出洞一般整齊劃一刺出,棍風凌厲。

  一個多月的晨跑和煉體術的操練,已使他們不再是孱弱的讀書人,這些日子,他們的氣力已經瘋漲,從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再到一個個孔武有力的武士,這個過程雖然只是一個多月,卻是耗費了葉春秋太多的心血。

  不限量的補給,為了補充營養,葉春秋甚至跑去和廚子研究各種營養的美食,舅父孫琦為了供應這里的三餐,更是在市集里精心挑選供應商。

  用這個世界最滋補的膳食,保證了高強度的操練。

  現在眼前的,或許在別人眼里,這最簡單的突刺動作,可對葉春秋來說,意義全然不同。

  “收!”

  長棍紛紛收回,向上斜沖。

  只是短暫的停歇,聲音又響。

  棍風呼呼響起,一根根長棍又是刺出。

  葉春秋只在旁看著,雖是天寒地凍的冬日,可是所有人的身上已是熱汗騰騰。

  葉春秋看著一張張和自己一樣稚嫩的臉,似乎也感受他們心中的憋屈和郁悶,日復一日的操練,得到的卻是欽差們的冷眼相對,乃至于最開明的謝公,也無法超脫時代的局限,認為他們的操練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是兒戲而已。

  他們的辛苦,是別人的十倍、百倍,相比于兩日一操,一操一個時辰的勇士營,他們每次操練完畢,幾乎都是渾身筋骨哆嗦打顫,整個人幾乎要虛脫,可是他們和葉春秋一樣,都隨著葉春秋超脫了這個時代,不為人所看重。

  王守仁的聲音洪亮。

  冷暖自知,當那長棍一次次的刺出,葉春秋能感受到這些人身上的殺氣,別人不知道,可是葉春秋和他們自己都清楚,他們早已非吳下阿蒙了。

  葉春秋這時也撿了一根長棍,到了隊伍前頭:“都聽我號令,收!”

  “刺!”葉春秋大吼一聲,手中長棍刺破了虛空。

  渾身上下,肌肉緊繃,練就的銅皮鐵骨,在這一刻將所有力道迸發出來。

  葉春秋咬緊牙關,一次又一次。

  直到天色暗淡,所有人都是大汗淋漓,葉春秋將長棍一收,回眸看了諸生一眼。

  所有人也都將目光聚焦過來。

  封閉的環境里,是最容易產生認同感的,在這個小小的洞天,葉春秋就形同于他們的大家長,每一個人默默看著葉春秋,不發一言。

  寒風凜冽,葉春秋不覺得冷,晚霞照在他俊秀又帶著幾分男子氣概的臉上,他目光幽深,再過不了幾日,他就十六歲了,可就這么個少年,此時的目光里有著說不出的凌厲。

  “陛下召我去…”

  所有人都被葉春秋的聲音吸引,殷殷期盼地看著葉春秋。

  葉春秋臉色有些陰沉,道:“陛下對鎮國新軍尤為失望。”

  失望二字出來,許多人的目光不由黯然下去。

  葉春秋此時卻是笑了,聲音變得高昂起來:“可是我對你們卻是信心滿滿,你們都是讀書人出生,讀書人都有羞恥之心,所謂知恥而后勇,我是如此,你們也該如此。”

  大家看著葉春秋,發現葉春秋的臉上竟是沒有一丁點頹喪的神情,他的眼里突然掠過一絲希望:“所以,從明日開始加操,我與王副參事和你們一起操練,若是有人想退出,大可以離開,誰有異議?”

  暗淡的校場里,無人發出聲音。

  葉春秋微微一笑,心里反而舒服了許多,知恥而后勇,這句話是他說給別人聽的,卻也是對自己說的。

  “開飯!”

  葉春秋餓了。

  飯堂是搭起來的一個大帳篷,此時大帳篷里已是油燈冉冉,葉春秋盤膝坐在上首,在這跳躍的火光之下,他的臉色淡定,已經不再受白日所影響。

  美味佳肴已上來,百來個新兵都盤膝而坐,一個個看著葉春秋。

  葉春秋象征性地拿起了筷子,所有人才開始大快朵頤起來,葉春秋招了個書吏來,問道:“許杰那兒如何了?”

  這里的書吏和廚子,乃至于軍醫,葉春秋很清楚,他們之中必然有張永的人。

  不過他反而并不在意了,張永不是想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嗎?那就讓他來盯著吧。

  這書吏小心翼翼地道:“已是好了一些,不過傷筋動骨,卻需小心調養。”

  葉春秋頜首:“告訴劉大夫,有什么藥能盡快康復,都不需吝嗇,去告訴許杰,讓他安心養傷。”

  “是。”

  葉春秋方才垂頭吃飯,一旁的王守仁吃得差不多了,道:“春秋,今夜誰來開講?”

  葉春秋想了想道:“我來開講吧,王兄歇一歇。”

  王守仁則捋須看著葉春秋,禁不住搖頭道:“真奇怪。”

  葉春秋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一邊道:“奇怪什么?”

  王守仁哂然笑道:“老夫年近四十,這輩子吃了些虧,也經歷過一些磨礪,世事也看得多了,凡事也想得開,春秋年紀輕輕,竟也能如此,難道不奇怪嗎?”

  葉春秋覺得王守仁似乎看透了在自己不相符的年齡下,已經被打磨了兩世的心,葉春秋笑了笑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是鄉下來的,和王兄不同,自然看得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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