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再說了。”
朱學士冷笑著打斷葉春秋的話,而后繼續道:“你想多留在京師做什么?你在翰林院里壞了翰林院的風紀,人浮于事,不知所謂,老夫現在已經不是你的上官了,你也不要叫本官大人,本官當不起,呵…這是吏部的意思,你有本事去找吏部討公道吧,現在本官也不過協助吏部了卻這樁公案而已,你的印綬呢,趕緊交出來。”
葉春秋再好的脾氣,現在也有些惱火了:“下官有什么錯?大人將下官分配去詹事府,嗯,可是詹事府如何,大人會不知嗎?咱們正德朝,至今沒有太子,可是下官的職責卻是為太子管理圖書,下官敢問,在司經局里,可有什么書冊養護不善?又或者是,有什么書遺失?大人對此心知肚明,又何必非要拿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栽在下官的身上?下官剛剛上任,還是新官,不求大人能指教,也不敢來請益,但求大人將心比心,能體諒到下官的難處…”
“你…”當著吏部人的面,萬萬想不到葉春秋居然會跑來指責自己,朱學士便冷笑道:“你說再多又有什么用?世情就是如此。”
葉春秋眼中噴火:“難道下官無權無勢,就該如此嗎?”
朱學士笑了,眼角的余光看了一旁的楊修和身邊的吏部給事中,二人也不禁啞然失笑。
這些年來,自先帝駕崩之后,朝中的風氣日改,尤其是張彩任了吏部尚書,從前的好風氣也已是一掃而空。
朱學士抿嘴笑道:“你非要問,老夫也就和你說個明白,無權無勢,本就是錯,就是罪;你無權無勢,怪得誰來?”
有些話,朱學士不想說透,不過這個葉春秋非要問個明白,打破砂鍋問到底,索性…他就直言了,這個小子,一來就得罪了焦黃中,焦黃中是什么人…自然是活該這個葉春秋倒霉了。
葉春秋抬眸,冷冷瞥了朱學士一眼,便躬身道:“好,下官受教。能不能容請下官去詹事府整理一下下官的物品。”
話不投機半句多,到了這個份上,葉春秋深知胳膊拗不過大腿。
朱學士本想搖頭不肯,倒是一旁的楊修道:“罷了,給你兩注香的時間,你快去吧。待會兒,本官親自送你出京。”
葉春秋從正心堂出來,便發現這外頭竟有不少的翰林探頭探腦,這些同僚們很多時候都是無所事事,見了有樂子看,自然掩不住八卦的天性。
不過絕大多數,不過是假裝在廊下走動,或者是拿著公文,假裝在外候著想入內請朱學士批準罷了。
等他們一見葉春秋出來,許多人的眼眸里透著冷漠,自然,同情者也有,可畢竟稀少,翰林院就是如此,這么多的清流,誰都想嶄露頭角,誰都想冒尖,這葉春秋的風頭太盛了,掩蓋了許多人的光芒,此時更多人是幸災樂禍。
葉春秋沒有理他們,舉步要去詹事府,吏部的一個差役卻是尾隨著他,待葉春秋到了自己的公房,那差役則是抱手在門口立著,而此時,葉春秋反而最頭痛的是自己這些儀器的問題,這都是易碎的物品,如何搬運的問題卻是不小。
倒正在這時,外頭卻有人道:“焦待詔來做什么?”
接著便聽到焦黃中的聲音,焦黃中的聲音顯得神氣十足,道;“我奉學士之命,特來監督葉縣丞收拾行裝,這司經局是什么地方,里頭所藏的書冊都是珍品,若是失竊了幾本,如何使得?”
他一面說,一面帶著幾個差役來,很不客氣地推開了公房的門,此時他的臉依舊腫得老高,眼睛因為面部的腫起也瞇成了一條縫隙,這縫隙里掠過冷光,死死地看著葉春秋,帶著幾分仇恨,又有幾分大仇得報的痛快,他呵呵想笑,偏偏嘴角一動,便疼得眼淚要掉下來。
他今兒特地來上值,為的就是看看這個笑話。
葉春秋默默地收拾著東西,焦黃中則抱手看著,一旁隨來的差役看出了焦待詔的心思,便禁不住道:“焦待詔,天色不早了。”
焦黃中咂咂嘴,道:“是呵,天色不早了,不可再磨磨蹭蹭了,再這樣下去,如何了得,吏部那兒明文,今日就要出京去,呵,建昌縣丞,以葉縣丞之能,想必去了那兒,說不準…”
他洋洋自得地說著,葉春秋卻懶得理他,卻是朝一個差役道:“能否尋個包袱來…”
這差役便小心翼翼地看著焦黃中,焦黃中只是冷笑,不予理會。
葉春秋便道:“那我回去取。”
焦黃中便道:“這是什么話,時候不早了,葉縣丞,朱學士和楊郎中還在那兒等著呢。”
葉春秋皺眉道:“這些東西都很是貴重…”
焦黃中卻是冷冷地道:“葉春秋,你沒有規矩了嗎?記著,要叫大人,現在你是末流的縣丞,我是翰林清貴。”
葉春秋將他的話當耳邊風。
正在這時,又有差人來催促道:“朱學士問,收拾完了沒有。”
焦黃中便嚷嚷道:“快一些,葉縣丞,我等還要急著交差…”
葉春秋則是將自己所有的手稿都取出來,足足有一沓之厚,至于其他的儀器,只怕要舍棄了。心里這樣想著,不免生出遺憾之感,這些儀器,都是自己花費了重金打制的,其實銀子倒還好,現在葉春秋并不缺銀子,只是花費的時間卻是不少。
隔三差五的催促了幾次,葉春秋總算收拾好了,便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出去,吏部那兒便來了人,督促著葉春秋出京。
葉春秋將幾份早已準備好的書信交給老書吏,吩咐道:“這些是寫給家父和一些在京朋友的書信,望程書吏代為轉交。”說罷,他朝程書吏行了個禮。
程書吏看了一眼一旁兇神惡煞的焦黃中,有些猶豫,最后咬咬牙,將書信接過放入懷里,才道:“學生明白,葉編撰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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