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興沖沖的回到了暖閣,葉春秋大破白蓮教的興奮勁還沒過去,他想到葉春秋喚那蔡真叫哮天犬,便禁不住又想捧腹大笑,想到葉春秋在千鈞一發之刻躍入鼎爐之中,突然又起心動念,很想讓人取一個大鼎來,然后在這暖閣里埋上火藥,然后自己躲在鼎爐里干一票大的。
不過終于還是忍住,他眉毛很輕佻的揚起,想到自己在太和殿里將諸位師傅們說的啞口無言的樣子,便禁不住想笑。
然后又懊惱起來,哎,本來想和葉春秋多說幾句話的,可是太熱絡又不好,真是煩透了,嗯…那個小子…起初見了還讓人失望,可是現在才知道,這個師弟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厲害,我來做大將軍,他來做副將,實在是太相宜了。
呵…他只以為世上只有他一人聰明,卻殊不知,他的策論,朕也想到了,朕當然不能告訴他。
朱厚照覺得今兒是人生中最舒心的一天,而最重要的是,他終于論證出了自己并非是紙上談兵,這個意義很大,嗯…他瞇起眼,朕有這么多文韜武略,而今看來,朕已經是白起、張良那樣的優秀統帥了,是不是該找個機會,去親身試一試呢。
他瞇著眼,又開始打起了主意。
“哮天犬…給朕拿塊瓜來…”朱厚照陷入深思,又覺得口里有些干渴,情不自禁的對身邊的當值伴伴谷大用道。
谷大用乃是提督西廠的太監,而今也算是朱厚照身邊的紅人,一聽到朱厚照叫哮天犬,一時愣住了。
朱厚照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便笑了笑道:“噢,谷伴伴,朕說錯了,你去取瓜來。”
過不多時,谷大用便去取了冰鎮的西瓜來,朱厚照吃了兩口,頓覺得涼爽無比,心情又格外的好起來,他禁不住道:“說起來,葉春秋若不是朕的師弟該多好。”
谷大用微楞,陛下方才還夸那葉春秋呢,怎么轉眼就又改了說辭,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沒有劉瑾那般的討巧,只是楞楞的站在一邊垂手不語。
朱厚照很是感嘆地繼續道:“哎…若不是師弟,把他閹了多好,這樣就可每日在這兒伺候著朕了。”
谷大用菊花一緊,突然想起了某個風高夜黑的時候,自己被關進蠶室里割JJ的場景,頓時,臉拉了下來,二次傷害啊這是。
葉春秋出了宮,殿試已經結束,恰好此時有零零落落的考生出來,眾人見了葉春秋,不免上前招呼,葉春秋也一一與同年們行禮。
人就是如此,可能當你鬧出笑話時別人會嘲笑你,可是當你展現了實力,人家自然也就心服口服了,他們與葉春秋的相互問候,也未必就是虛偽,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葉春秋倒也不至于被人笑話幾句自己策論做的不好,就心里懷著什么憤恨的心思,反而和他們說笑了幾句,顯出自己的雅量。
不過有的人卻未必有這涵養了,焦黃中惡狠狠的瞪了葉春秋一眼,一臉惱羞成怒的樣子,今兒他是最吃虧的,原本是十拿九穩的狀元不翼而飛,還被天子當眾狠狠的鄙視得體無完膚,現在名次尚未有定論,還得等過兩日皇榜出來,這使他很是難堪,同時也為自己的仕途而擔憂。
被陛下當庭怒斥了一頓,這個卷子還能不能名列前茅就有點兒懸了,若是能保住二甲倒也罷了,若是掛了后尾,甚至成了三甲,即便自己的爹是內閣學士,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偏袒,而一旦入不得翰林,不但丟人現眼,而且即便有焦芳在背后運作,卻也少不得可能放到外地去磨礪幾年。
做官和考試一樣的道理,起跑線尤為重要,在起點就落后于人,就免不了要遭遇天花板的問題,就比如葉春秋,一旦中了狀元,就算背后沒有推手,可是起始點便是一個翰林,即便沒人喜歡他,熬幾年資歷,也不是別人能比的,他又年輕,混個二十年,怎么說也能有三品的高位。
可若是你考的不好,成了三甲,外放去做了縣令、縣丞,即便有人不斷晉升你,二十年的時間,除非有什么顯赫的政績,怕也難以能夠進京,和葉春秋比肩。
他的父親,可是很希望將來焦家再出一個閣老的,可是現在看來,卻有些懸了,因而焦黃中心里惱怒非常,又見葉春秋和眾同年打成一片,便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假笑,朝葉春秋行禮:“噢,見過狀元公。”
葉春秋對這個家伙頗為警惕,自然不會隨意露出什么破綻,便謙虛的道:“皇榜未出,黃同年言之過早,春秋慚愧得很,誤打誤撞,僥幸策論蒙陛下垂青,實是汗顏得很。”
這一番話,讓焦黃中有點兒恍然,便不禁覺得失望起來。
他原料葉春秋一個奉化來的鄉下子弟,沒有世家和書香門第的熏陶,很容易就會在得意之下忘了形,何況他年紀又小,給他挖個坑還不容易?誰曉得這小子倒像是人情練達的中年人一樣,竟是油鹽不進,不給一丁點機會自己。
邊上的同年聽了葉春秋的話,紛紛贊嘆:“葉同年太過謙了。”
焦黃中臉色陰沉,偏偏又無話可說,只是淡淡道:“是啊,狀元公莫要如此,這皇榜遲早要貼出來的,嗯,我還有事,告辭。”他意猶未盡,又添了一句:“實在不是怠慢,只是家父有一些政務,急需處置,我從旁協助一些,為父親分憂,真羨慕你們的悠閑。”
這話里頭,優越感滿滿,一下子就暗示了自己的身份,有個內閣學士的爹啊,跟你葉春秋是不一樣啊,你們啊…還太嫩。
葉春秋抿抿嘴,沒說什么,其實有時候他很能理解焦黃中的感受,雖然這個人討厭,可若換做是自己煮熟的鴨子飛了,多半也不可能給人什么好臉色。
只能說他的氣量狹小罷了,當然…這個家伙對自己惡意滿滿,才來京師,就得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