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咬咬牙,卻又覺得焦芳所言的很有道理,偏偏心里又有些不忿,只好道:“哼,怎么安撫,怎么安撫來著…哎…煩透了,咱煩透了這些讀過了書的,這…一肚子壞水啊…哎…這件事,你去安排吧,王洪他們,咱會干干凈凈的處理掉,放心,攀咬不到咱們的頭上…”
焦芳抿嘴一笑,雖然這時候,他還算是鎮定,可是心里大抵也不太好受,這一次真的是栽了個大跟頭,現在卻還需忍氣吞聲,于是他嘆了口氣,接著道:“哎…劉公公,來日方長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無妨…”
說罷,辭別而去。
劉瑾怒氣難平,猛地抬眸看到墻上裝裱的一幅字。
人生若只如初見…
劉瑾暴怒,上前將那一幅字摘下來,撕了個粉碎:“雜家一點都不開心。”
天蒙蒙亮,葉春秋已經穿著夏衫出門了。
這十幾日里發生了許多事,東廠的番子到了,直接拿了王洪等人去,而且朝廷的態度對于讀書人很是寬容,甚至有傳聞此次滋事的人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想到這些,葉春秋哂然想笑,而今天氣漸熱起來,暑氣迫人,到處都是蟲鳴和知了的叫聲,平添了幾分煩意。
老家已經修書來信了,葉景父子高中進士,早已通過急遞鋪送去了奉化縣,而奉化縣令親自前去河西報喜,據說整個奉化已經沸騰,而老太爺高興的瘋了,一科家里中了兩個進士,還有一個會元,這世上再揚眉吐氣的事怕也不如此事吧,于是一封長信便托了王縣令用急遞鋪送來,足足有七八千字,都是熱情洋溢,里頭大致說了一些葉家父子中第之后的情況,無非就是無數人來道賀,連鄞縣的楊家也派了人,寧波知府也委了人過來,似乎所有人都想湊這個熱鬧。
而家中在三房的打理下,已是蒸蒸日上,當然…雖然老太爺很輕描淡寫的夸了三房一句,卻也非常老實的說出了實情。
葉家現在能如魚得水,說穿了還是葉景和春秋的原因啊,三房的人能力雖然平平,可是家里出了這樣有出息的人,辦什么事不方便?
想要買地,還不如叫個人給衙里遞個條子,那縣里的老吏們還不是爭相來作保;若是遇到水源的紛爭,根本不用葉家人出面,那隔壁的幾個狗大戶也謙讓的很,二話不說就當即表示,這水先讓葉家灌溉著,不急,不急。若是想在縣里置產,胥吏們聽到了動靜,還不趕緊著幫襯著找房?還有一些小農,覺得無依無靠,想要找個靠山,自然而然,也就攜地投靠到葉家的門下了。葉家的油坊榨出來的油,那也是縣里的油商搶著要的,價錢都好商量,三叔在外頭,人五人六,現在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平時上門拜訪和拜謁的人,大抵都是寧波較為顯赫的人家,若是有哪個老爺恰好要出遠門,路過了奉化,少不得也會過來拜訪一下,坐一坐,畢竟都是積善之家嘛,雖然隔得遠,可是關系就是關系。
家里的事,自然是三嬸打理,還算是井井有條,家里今年又多雇了幾十個長工,還請了幾個丫頭,族學也進行了擴建,不只是如此,連請來的老師,也是寧波小有名氣之人,人家跑來給你子弟教書,當然不是圖你幾個束脩,分明是想借著葉家這層關系而已。
老太爺在信中明言,打算存一筆錢,到了來年,要將葉家擴建一下,現在的老宅,實在是有失體面了。甚至還直言,門檻實在太矮,面上無光,所以最緊要的事,莫過于增高門檻了,高門嘛,得有高門的樣子。
葉家闔族的向心力而今更強了,若是往年的時候,主家這兒有個什么事,請大家來商量,又或者是一道捐錢鋪路什么的,大家都不肯來,可是現在,簡直就是一呼百應,現在最令老太爺覺得體面的事就是今歲縣里修縣學,作為地方的士紳,自然要號召一下,給王縣令一點面子嘛,結果老太爺一號召,葉家這兒竟是籌了六百多兩銀子,河西各家可謂是踴躍貢獻,足足將其他各地有頭有臉的士紳甩了三條街。
這就是面子啊,凡是關系到體面的事,老太爺就總能不吝筆墨的大書特書,什么今年的誕日,連王縣令都隨了禮,許多不曾來往的遠親也來祝他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而書信的最后,則是很傳統的環節,少不得噓寒問暖幾句,然后很是豪氣的說,今年的收成好,老三在外打理了幾個新鋪子,油坊的生意也是興隆,所以歲入大增,寄二百兩銀子來,讓葉景父子省著點花用,除此之外,又托人送了一些家鄉的東西,于南京某人處去取,莫要糟踐云云。
葉春秋現在出門,提著的就是一些家里寄來的土產,大清早到了王家門口,這兒他經常來,況且又是王家的門生和準姑爺,門子見了他,就好似見了菩薩一樣,遠遠便招呼著要行禮,葉春秋抿嘴對他笑,將土產遞給他:“這是老宅送來的,你送去廚子,讓他燉了,熬一鍋湯給泰山補一補身子,泰山還在嗎?”
“老爺清早去部里了。”
“噢。”葉春秋一臉遺憾的樣子,心里卻賊賊的笑,正因為掐指算著泰山要去當值才這時候來的,否則又要被拉去訓斥一頓,泰山近來吃了火藥,小心為妙。
門子接了,忙說:“姑爺真好。”
葉春秋便板起臉:“呀,八字沒一撇,可不要亂說。”他曉得門子不會改口的,也愿意虛偽的‘呵斥’一下,這樣顯得自己謙虛。
接著輕車熟路的進去,名義上自然是要去拜謁‘岳母’,這是老規矩,這時代男女大妨的厲害,想要和靜初接觸,固然算是半個未婚夫了,卻也很不容易,不過曲線救國的方法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