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里,因為京察的事,已是雞飛狗跳,好在紫禁城里卻沒有受到影響,朱厚照清早去給張太后問了安,便興致勃勃的抵達了暖閣,他要批閱奏疏,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事要做。
春闈在即了,朱厚照很難得的開始關注起來,這是他在位的第二場春闈,上一次春闈的時候,他幾乎對此一丁點興趣都無,只是昏昏沉沉的聽著閣臣們擇定人選。倒是這一次,他尤為關注,尤其是南榜的春闈,令他極為期待。
葉春秋一定要中啊,否則又要等上三年,這可如何是好。
倒是朝中頗有人能揣摩圣心,那吏部尚書張彩提議翰林侍講學士何茂去南京主持春闈,接著便是焦芳附議,內閣的其他幾個學士,竟也沒有太多的反對,畢竟那何茂,有剛正不阿的名聲。
連這劉瑾,居然都大為認可,跑來對朱厚照說,何茂乃是葉春秋的座師,當年,就是他點了葉春秋為院試案首,可見葉春秋的文章,是很對他的脾胃的,陛下選他去,葉春秋金榜題名的機會就大增幾分。
朱厚照深以為然,在內閣無異議的情況之下,便準了吏部尚書張彩的建言,現在他每日起的很早,在給太后問安之后,便興沖沖的趕到暖閣來,專心去琢磨著他的‘掄才大典’。
對于八股文章,朱厚照是不太懂的,不過歷屆科舉名單和考題,他現在大致了然于胸了,有時和幾個師傅議政的時候,他冷不丁的冒出來:“成華十七年辛丑科的考題是老吾以老,為何到了今科鄉試,四川布政使司的考題也是如此,若是考生記住了這個考題,豈不是…”
天子突然轉了性子,讓師傅很欣慰,一個個笑吟吟的回答,而今,朱厚照也算是科舉方面的大師了,他很期待葉春秋春闈之后入京師來參加殿試,也很想和葉春秋研究一下兵法和弓馬之術,這個世上,若是有和自己能想到一處的人,只怕就非葉春秋莫屬了。
朱厚照有時想到這個,便不禁偷樂,他太孤獨了,活在一個人的世界悶得很,他心里藏著太多太多別人意想不到的東西,比如他一直在研究對付瓦剌人的方略,比如他琢磨了許多城防的工事,比如他一直想和豹子搏斗,不過這些話,若是說給劉瑾這些人聽,這些人雖然一個個應的很好,個個說陛下圣明,一開始,朱厚照還真以為是這么回事,時間久了,就曉得他們不過是應聲蟲而已,雖然天天說圣明,可是實際上,屁都不懂。
可若是給師傅們說…朱厚照念想到此處,禁不住咋舌,多半劉師傅又要痛哭流涕,捶胸跌足的說自己愧對先帝;謝師傅則是捋起袖子,非要去撞袖子不可,便連李師傅,大抵也是一臉吃了蒼蠅的樣子,好吧…不能說。
知我者謂我何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朱厚照搖頭,這是他近來學來的一句話,很對他現在的心境。
唯有葉春秋不同,他很會玩,玩起來很高檔,比自己不知高到哪里去了,連玩都能玩的讓人血脈噴張,這便是朱厚照佩服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他很有戰略,居然能和自己想到一處,察覺出倭寇的意圖,而且膽略過人,敢孑身一人跑去脅迫海寧衛抗倭,反觀自己,雖然是看出了問題的所在,也想去江南布置戰局,呸,還是天子呢,人家敢做的事,自己竟是不敢做。
朱厚照最最推崇的是,葉春秋的武力,那鬼島三雄竟都被他砍了,這樣的人,實是戰神一般的存在啊,朕若是大將軍,一定慧眼識珠,提拔他為副將,嗯…朕是統領兵馬大元帥,他是副帥。
偏偏這家伙,非要考會試不可,導致朱厚照每日牽腸掛肚,焦慮的不得了。
不過這時,卻有奏報傳來,接到這份奏報,朝野內外居然都很平靜,朱厚照接到了奏疏,卻是激動的不得了。
“劉伴伴,你來,這是什么意思?”拿著這份奏疏,朱厚照還有些不太確定。
劉瑾看了看道:“陛下,這是王華收了葉春秋為門生,關門弟子。”、
朱厚照神魂不屬的道:“這么說來,朕是王師傅的學生,這葉春秋也是?我們豈不成了師兄弟。”
劉瑾想了想,心里掠過一絲嫉妒,卻還是笑吟吟的道:“也不能一概而論,葉春秋何德何能,怎么配做陛下的師弟呢?”
朱厚照卻是手舞足蹈:“誰說不成?你看,朕是王師傅的弟子,這沒有錯吧,葉春秋也是他的弟子這也沒錯吧,我們投在一個師門,怎么就不是,王師傅很厲害啊,不聲不響,居然就給朕多了一個師弟出來,嗯…”他瞇著眼,顯得饒有興趣的樣子:“朕自幼啊,沒有兄弟,想尋個人玩,也難找到,現在居然多了一個師弟,你說怪不怪?”
身在天家,朱厚照能有這樣的性格,也算是奇葩了。
別人都生怕自己有兄弟,偏偏朱厚照居然是獨生子,那弘治先帝,一輩子只愛張太后一人,也只生了朱厚照這么一個兒子,自然朱厚照從來感受不到天家兄弟之間的爾虞爾詐,反而希望有個兄弟,現在突然有了個師弟,有些莫名其妙的,不過朱厚照卻很是振奮,他捋起長袖:“前些日子,師傅們給朕說,國家最重的是禮法,既然是同門,怎么就不是師弟呢?哈哈…”
劉瑾只是一臉郁悶,竟也不知該怎么說。
朱厚照卻是興致正濃,又將奏疏看了一遍,卻又踟躕了:“好稀奇,王師傅收了個師弟,都察院的御史那兒,竟是出奇的平靜,居然連罵都不罵一句。怪怪的,劉伴伴,這是什么緣故?”
劉瑾心里更為忌憚,其實清早的時候,他就看過奏疏了,這消息最早是南邊來的,按理,南京都察院御史們的性子,早就鬧得不可開交了,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