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葉春秋臉色陰沉的很不好看,葉老御醫身軀一震,立即龍精虎猛的翹起大拇指:“葉小神醫真是妙手回春,教人佩服啊,這王部堂現在脈象是比方才還虛弱了不些,不過以老朽觀之,所謂大破方能大立,葉神醫真乃神術,只喝了一點水,就有大破的跡象,老朽行醫多年,可是這輩子真是活到狗身上了,還要多向小葉神醫學習才好。”
一旁的夫人和王小姐聽著揪心,雖然后頭那句話聽的很動人,可是葉老御醫還是很隱晦的告訴大家,葉小神醫玩的是大破大立,就是先砸爛了鍋,再把鍋起來,嗯,現在鍋已經砸爛的差不多了,然后…眼下還沒有然后…或許,有可能,萬一人家葉小神醫能把鍋補起來呢?
葉春秋心里想,這鹽水的功效是清腸胃中的余毒,還有一定的解毒作用,現在灌了這么多鹽水,想必胃部和腸道、食道的余毒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再灌,只怕不必毒死,人也要被嗆死不可。
接下來就該是解毒,畢竟中毒了有七十二小時之久,那毒肽類的病毒依然還是侵入了五臟六腑。
幸好劑量不高,否則只怕早已毒發身亡了,葉春秋抿了抿嘴道:“藥煎好了嗎?”
清除了體內的余毒,解藥光腦中倒是搜索了幾個方子,大抵不會有什么問題,唯一擔心的就是王華的身子撐不撐得住。
葉老御醫很無奈的道:“已經煎好了。”
葉春秋頜首:“那么就請喂王部堂服下吧。”
做好了這些,現在似乎只剩下了等待,哎…也不知到底有沒有效,清早來的時候,只是想著試一試,能治就能治,不能治也是無妨,誰料居然發生這么多事,葉春秋坐下,耐心的等待。
黃信則在一旁唉聲嘆息,想責怪葉春秋,偏偏葉春秋年紀還小,當初確實是自己答應他來的,誰料到那些番子一言不合就動手。
那夫人和王小姐則是憂心忡忡,看著王華服下了藥,依然昏迷未醒,可是呼吸卻依然微弱,眼看著就不成了,心中更加焦灼不安。
葉老御醫身子吃不消了,在他看來,這王公是必死無疑了,這個姓葉的,一看就不太靠譜,只是一旦這王公亡故,這葉春秋就成了困獸,他若是狗急跳墻,害了自己性命該怎么辦?哎呀…還是和他打好關系才好,到時王公一旦過世,你葉春秋死了也就死了,但愿到時莫要害我。
他想湊上去寒暄幾句,比如問你家里幾口人,啊呀,為何這樣想不開,非要來找死,又或者說,你是不是父母亡故了,所以對生活失去了希望,莫不是科舉孫山了,所以才如此自暴自棄吧。
可是看這少年只是闔目坐著,一副冥想的樣子,顯得氣定神閑,這俊秀的臉上,哪里有半分的擔心和害怕,葉老御醫只好打消念頭,心里只是想:“這是命數啊,死也。”
南京那兒的奏報,都會加急送到內閣和宮中。
天子這幾日的心緒不好,因而閣臣們這幾日倒也沒有打攪他,整個廟堂,安靜的可怕,顯然,現在并沒有人愿意跳出來指摘什么,他們都在蓄勢待發,在等待。
一旦南京傳來了確實的消息,這火藥桶便不可避免的要炸開。
內閣這兒反應,還算平平,四個閣老雖然各懷心事,卻沒有談及任何關乎于南京的事,大家似乎都相守著某種默契,不愿挑起任何是非。
外間鬧得再厲害,似乎也與這里無關。
焦芳顯得很是心緒不寧,不過他的言談舉止也沒什么出格之處,上午還在和劉健吃茶,談笑風生。
只是一到了自己地公房,四下無人,他便顯得憂心忡忡起來,所有的矛頭,都指著劉瑾,一旦南京傳來噩耗,又當如何呢?
他正恍惚的功夫,突然,隔壁的公房里卻傳出了拍案的聲音,一向脾氣火爆的謝遷的聲音傳來:“胡鬧!”
焦芳微楞,雖然這位謝閣老素來情緒激動一些,可是似這樣在內閣里發這樣脾氣的時候卻是不多。
出大事了…
南京的噩耗傳來了嗎…
焦芳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是憑著劉瑾的關系才得以入閣的,一旦失去了劉瑾…
他目光幽幽,其他三個內閣閣老,可都是弘治的托孤之臣,唯有自己是新晉的大學士,他們是密不可分,唯獨自己卻是孑身一人。
焦芳有些耐不住了,他故作輕松的背著手,走出自己公房,卻并沒有去尋謝遷,可是朝一個在閣里辦公的書吏招招手:“趙書吏,你來,為何江西布政使司去歲的錢糧還未押解來,是不是戶部已經入庫,卻是漏了?”
這趙書吏不敢怠慢,連忙上前,畢恭畢敬道:“焦公,戶部已經在催了,說是運河那兒,連日下雨,河水暴漲,因而漕船…”
焦芳微笑著聽著趙書吏的解釋,顯得風淡云輕的樣子,實則眼角的余光卻是朝著另一邊謝遷的公房里看去,他見李東陽進去了,劉公似乎還獨坐在他的公房里。
嗯…謝遷的聲音有些聽不清。
倒是耳邊有那趙書吏的聲音:“因而延后了一些日子,漕運那兒,是不是該申飭一下,免得他們憊懶?戶部這邊入不了庫,今歲的開支也不好定巚。”
“哦。”焦芳輕描淡寫的點頭:“先別急,再等幾日看看吧,有消息再來和老夫說,趙書吏,聽說你近來抱了孫子?”
趙書吏受寵若驚道:“是,難為焦公竟還知道。”
“恭喜,恭喜…”焦芳含笑,道:“名兒取了沒有,若是沒有,老夫倒是可以獻丑。”
他一邊漫不經心的說,卻瞄見謝遷和李東陽急匆匆的自公房中出來,一副要去劉公那兒稟告的樣子,焦芳便含笑,朝氣急敗壞的謝遷道:“謝公,這是怎么了?動這樣大的氣。”
焦芳只是這么很輕巧的問一問,就仿佛是平時隨口打招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