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葉春秋的話,張嵐才是放心了許多,便笑起來道:“好說,好說,哈哈…春秋都這樣說了,老夫還有什么說的?怎么,春秋氣色不好嗎?我方才見你在給諸生們宣講,說的很好,想必也是累了,那就不打擾你了,你先回家去歇吧。”
葉春秋如蒙大赦,這國子監里的官兒…怪怪的,還是走為上策的好,便向二位學官行了禮,告辭而出。
一路上,葉春秋都在想著去國子監讀書的事,其實現在的他已經想開了,去不去國子監,他都不是很介意,那兒學風壞不壞,和自己無關,而去南京似乎也沒什么壞處,畢竟遲早還是要去那兒會試的,明年開春便去南京吧…
只是看著沿街斑駁的古城街巷,葉春秋顯得有些不舍,這極具特色的江南水鄉之城,已經留下了葉春秋太多記憶。
他回到家中,還未推開柴門,便聽二叔的聲音氣急敗壞地道:“再借十兩,十兩而已,哎哎哎…你看你們家春秋多出息,你是我大兄,自家的兄弟,難道也如此嗎?本來既是親兄弟,就不該分彼此,現在你們這樣闊綽,那春秋現在名聲大的很,外頭多少人請他去宣講,嘖嘖…噢,現在了不得了,你們父子都成了舉人,便覺得我沒出息,丟了你們的人?哈…大兄,我們是一母同胞,現在我那買賣才剛開始,這不恰好缺銀子嗎?即便是同鄉故舊,那也該急人所難,何況我們還是兄弟,再借十兩而已,為何這樣小氣。”
葉景已經有些憤怒了,便聽他道:“左一個二十兩,右一個十兩,前前后后,你借了多少次,你還記得嗎?”
葉松的聲音道:“呀,你還怕我不還你不成?我葉松頂天立地,是這樣的人嗎?”
“那你說說看,你借了多少次?”
“呃…有四五次了吧,也不過五六十兩而已。”
“你還好說,借了多少,你自己都忘了,你共借了九次,是一百二十兩銀子,你說要做生意,可是這才幾日,不過一月的光景,你就花了一百二十兩銀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向幾個同鄉打聽了,他們都說你只是在外與人快活,哪里是在做生意?你前日在醉韻樓里,一夜就花了六兩銀子,次日便又跑來向我借,我早說了,這錢是春秋的,我看在兄弟份上,一次次忍讓,總覺得你會迷途知返,可是你卻一次次變本加厲。銀子…我是沒有的…”
葉春秋在外佇立一會兒,知道這二叔又來借錢了,他心里不由震怒,親戚他見的多了,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倒是這一次,老爹似乎很爭氣,總算是肯撕破臉了。
“哈…”里頭二叔的聲音又傳來:“沒有?你以為我不知道,家里的錢,可都寄給了你,滿打滿算,有二百兩吧,你們現在出息了,怎么會沒有?大兄,你就這樣騙我?”
葉景氣得發抖的聲音道:“總之就是不借,你沒錢,向父親要去,向老三要也成,我說了,錢是春秋的。”
“呵…這就有點意思了,大兄,本來嘛,大家是兄弟,我也不好撕破臉皮,可是你奪了我的家產,我自然也無話可說;誰叫你們父子二人發跡了呢,可是你現在完全不顧兄弟,那么我可就不管不顧了,你不想借?好,你不借,咱們就走著瞧,現在春秋春風得意,又是解元,在學官眼里,也都是寶貝,大家都在說他的好話,真真是名動了杭州和寧波啊;可是你也不想想,讀書人有才氣固然要緊,可若是私德有虧,可就不是這么一回事了,到時候可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你說什么,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是他二叔,這是人所共知的事,若是我現在出去,跑去和人說,葉春秋目無尊長,欺凌長輩,你想想是什么后果?這還是輕的,那鄧舉人早說了,實在不成,就去狀告,只要肯去衙里告,告這葉春秋欺負自己的二叔,無論告的成告不成,春秋也會被人唾棄,他名聲越大,大家非議的就越厲害,我是他的二叔,他親二叔的話,別人會不信嗎?本來嘛…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所以固然那鄧舉人總是勸說,我也沒理;可你若是不顧念兄弟之情,那我也就無所顧忌了。”
這話說出來,字字都帶著殺機。
葉春秋已是氣得發抖,葉松已經借過許多次錢了,自己的爹平時生活省吃儉用,可是他卻是將錢統統的拿去購置新衣、花天酒地,這么多銀子,這才一個月…
現在倒好,不惦記著一丁點的恩情,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那葉松似乎看出了葉景的憤怒和畏懼,便加大了分貝:“怎么,你說個準話,錢借還是不借,你若是不借,我自去尋鄧舉人,你不把我當兄弟,我自然也不會客氣。”
葉景終于無力道:“好,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他似乎是要去取錢。
葉松卻是冷笑道:“不,現在可不是十兩,是三十兩,沒有三十兩銀子,我斷然不會干休的,我知道你們有錢,就藏在你的床下頭。”
葉景站在院子里,也是氣得直打哆嗦,他臉色清灰,已是心亂如麻。
每一筆銀子拿出去,他心里都是疼得厲害,若是這老二當真是急需倒也罷了,可是偏偏…
只是他萬萬料不到,這個老二竟是如此的無恥,居然拿這個來威脅自己,他想要勃然大怒,甚至想直接給葉松幾個耳刮子,這是什么兄弟,就算當初大家關系不好,兄弟之間有矛盾,可是他這樣的做法,已連人都不算了。
只是…一想到此事關系到了葉春秋,眼前的這人,是葉春秋的親二叔,若是當真想要鬧騰出點事來,這個身份,卻是很能讓人信服的,人言可畏,現在葉春秋前途大好,他不敢拿葉春秋的前途和名聲去賭。
想到這些,咬咬牙,他只好回房里取三十兩銀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