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勛位很復雜,不過大家耳熟能詳的,大抵都是武勛的職位,畢竟只有武人才有這方面的需求吧,他們殺敵立功,當然理應授予武勛。可問題在于,明朝確實也有文勛,只不過嘛…到了后來,就不太吃香了,畢竟天下承平,文人立什么功?難道還能上陣殺敵么?
所以問題的關鍵就在這里,葉春秋立的是戰功,偏偏不能授武勛,除非你不想讓他繼續科舉了。
若是如此,這就幾乎形同于是將葉春秋打入了地獄。
在這個時代,文武殊途,武官或者是武勛,就算是再如何顯赫,即便是位列一品二品,那也是遭人歧視的,更有甚者,朝中二品的武官,照樣可以被七品的御史罵個狗血淋頭,你還不準還嘴,還嘴你就死定了。
甚至發展到了最后,在地方上,一個三四品的武官,幾乎可以像頭一樣的被地方的六七品官員使喚。
當然,若是入了親軍的武職,顯然比尋常的武職要好一些,卻還是地位卑微,不太被人瞧得起。
現在你給葉春秋武勛,就等于是斷了葉春秋的科舉之路。而這葉春秋已是浙江解元,將來會試中榜,大有希望,人家怎么肯接受武職,除非腦子里進水了。
李東陽又笑吟吟的道:“既如此,就賜一個修正庶伊吧,爵位嘛,自該封一個伯爵,他畢竟年輕,伯爵也是恰如其分,大抵…就是如此了,諸公認為呢?”
一個舉人立了戰功,確實是很讓人頭痛的事,那修正庶伊,只是個文勛官,屬于正五品,似乎很不起眼,不過卻頗為清貴,算是一種榮耀。而至于封個伯爵,這大明朝到了而今,外姓的爵位只有三等,無非是公侯伯而已,伯爵最低等,卻等于是有了旱澇保收的收益。
這就意味著,葉春秋現在就算是五體不勤,也能靠著這個文勛和伯爵混口飯吃,當然…若是葉春秋能再進一步,那么就成為了天下第一個中了進士的貴族,單單這一份得天獨厚的榮耀,對于他將來的仕途,可就是如虎添翼了。
大明的貴族,大抵都是混吃等死型的,而以伯爵入仕,絕對算是破天荒的事。
劉健笑著點了點頭,道:“好是好,不過就怕害了他。既然如此,就這樣吧,報入宮中,請陛下核準就是了。”
劉健的這一句害了他,卻也是實話,一個讀書人,成了伯爵,多半科舉也沒多大指望,即便再有才,可是慢慢荒廢了下來,沉湎于享受,沒有了那種急迫的心情,能考中那就怪了,畢竟這大明,還沒有一個有爵位的人中進士的先例,放在歷朝歷代,那也是鳳毛麟角,簡直就是稀有動物。
眾人見劉健發了話,也都莞爾,只是不封,說不過去,封了,雖然覺得可惜,可這畢竟是人家的造化,也不好說什么。
甚至連謝遷也懶散地說了一句:“老夫看了那奏疏,那葉春秋…并不像讀書人。”
不像讀書人,這句話自謝閣老口中說出來,這等于是形同于罵人了,這就好像,他們自認為,某人像讀書人,那就大抵是很重的夸獎。
諸公皆笑,唯有李東陽捋須若有所思,并沒有去附和。
一番議論之后,眾人各自散去。
那個舉子,雖然立了平倭的功勞,可是對于內閣中的大臣們來說,他們更看重的是平倭的本身和影響,至于是誰平定的倭寇,這人有什么武略,就不是他們所關注的了,行軍打仗,畢竟是‘術’,登不上大雅之堂。
圣命抵達的時候,前來頒布旨意的竟是曹公公,年曹公公顯然對于葉春秋很感興趣,很愿意與葉春秋多多接觸,所以自告奮勇。
葉景父子早知會有圣旨來,忙是擺了香案接旨,曹公公笑吟吟的念著圣旨,等聽到敕‘修正庶伊’的時候,葉景皺眉,伊很好理解,自然是官名,可是上頭加了個庶,其實也很好理解,無非…就等于告訴你,你不是嫡,是庶罷了,當然沒有諷刺葉春秋是庶子的意思,只不嘛,這就相當于是副、右、同知、賜同之類的官職一樣,葉景多半是覺得不太吉利。
而至于這個文勛,固然很清貴,對于葉春秋和葉景來說,其實算不得什么很了不起的事,葉春秋是舉人,一旦高中進士,一個文勛又算什么呢?
不過真正的重頭戲是接下來的奉化伯。
一個奉化伯念出來,曹公公眼睛就放光了,嘖嘖,一個奉化伯,可夠吃一輩子了,這春秋當真是造化啊。
他念完了旨意,最后拖長了尾音:“葉春秋,接旨意吧。”
葉春秋站起身來,面帶微笑的看著曹公公,道:“學生不接旨。”
曹公公本來還打算著將旨意交給葉春秋之后,恭喜幾句來著,誰料到葉春秋來了這么多一句,曹公公嚇得臉色發青:“怎么,圣旨可有問題,春秋啊,你這是何意?咱沒聽說過不接旨的啊?”
葉景也是呆住,禁不住看向葉春秋,道:“春秋,這是何故,這是朝廷恩典。”
葉景也是呆住,禁不住看向葉春秋,道:“春秋,這是何故,這是朝廷恩典。”
對于這個所謂封賞,葉春秋先是從驚喜,轉而變成了淡定。
封爵?
嗯,確實是很有好處,可是自己已是解元,又還年輕,就算下次會試不中,可是下下次,難道還會馬失前蹄?
這個封賞自己對于來說…雖然也算是豐厚,可是大明朝的異姓爵爺,可不是這么容易當的,尤其是在土木堡之變后,功勛幾乎滅頂,文官集團正式走上舞臺,這些爵爺們幾乎都成了御史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一言不合就彈劾啊,放個屁都可能遭罪,歷來大明的公侯伯,就沒幾個有好下場的。
而自己,終究還年輕,不過是個小小的舉人,拿著這個爵位,就好似一個孩子捧著金元寶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