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賭坊的人笑了笑:“好說,好說,不過數目太大,我得去后頭的賬房支取。葉老爺少待。”
“快去,快去。”一看到一張張賭桌上賭徒們已是玩得不亦樂乎,葉弘心情大好,堂堂解元,有這氣運,肯定是大殺四方的。若是贏了,那就是雙喜臨門。
即便輸了,那也沒什么打緊,一百兩而已,加上利息,也不過四百兩,自己成了解元,到時候不知多少人來巴結,還怕還不起?
葉春秋尋不到什么好地方舞劍,只好悶在房里行書,陳蓉和張晉卻不知跑去哪里了。不過想到那個鄧龍把族伯糊弄了一頓,葉春秋就不禁失笑。
可話說回來,族伯這樣有信心,想必也不會是空穴來風,刷子應該還是有兩把的,只是他自從出去之后,便徹夜不歸,卻也不知去了哪里?
次日清早,葉春秋起來,便聽到有人醉醺醺的在樓梯間道:“啊呀呀,來,扶我一把,族弟…葉景…子義…你來,你出來,你得借點錢我…”
不等父親出去,葉春秋便開門而出,看到葉弘歪歪斜斜的倚在扶梯上,他看到了葉春秋,便笑嘻嘻的道:“呀,我又沒錢了,嘖嘖…才輸了四百兩銀子,嗯,還有…還有醉紅樓的姑娘…嘿嘿…那姑娘…噢,那是十三兩。錢不經花啊,等將來我做了官,非要收拾了那些男盜女娼之輩不可,春秋,我沒錢了,借幾十兩我。”
四百兩…賭債…
葉春秋覺得這一次葉弘玩大了,我去,通宵達旦,徹夜不歸,這就把許多人幾輩子的錢都花了出去,這族伯,膽子倒是夠大的。
葉春秋不肯給他,細細一想,若是把爹叫出來,肯定還是抹不開面子,便取出幾兩碎銀,交給他道:“我和我爹在尊府住了有一些日子,這銀子不必還了。”
看到只是幾兩碎銀,葉弘也不在意,先是收起來,才開始發脾氣:“才這點銀子,你把我當什么,叫花子嗎?我…我是堂堂…”
葉春秋生怕他驚動了老爹,便道:“族伯,你不要忘了,這可是很隱晦的事,現在榜還未放出來,你就四處嚷嚷,可要小心了。”
葉弘一聽,臉色頓時變了,他猛地醒悟,很有道理啊,眼下還是慎言為好,便三緘其口,也不理葉春秋,匆匆上樓去了。
放榜之期來得很及時。
兩日之后的清早,陳蓉和張晉便趕到這兒來約葉春秋父子,這時候葉景和春秋正在喝稀粥,那葉弘也在,近來他手頭緊,總來葉家父子這里蹭吃蹭喝,總算他自從聽了葉春秋的勸告,不再說什么解元之類的鬼話了,等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太久,今兒格外的激動。
陳蓉一見到葉春秋,便道:“快,快,馬上就到吉時,要放榜了,我們特意準備了兩輛車,趕緊走。”
葉景放下碗筷,不愿讓他們多等,忙不迭要走,葉春秋也跟上去,身后的葉弘道:“等等我,我也隨你們同去,哎,理應雇一頂藤轎去的,做了官人,怎么能坐車?罷罷罷,我和你們擠一擠。”
他是囊中空空,早將葉春秋的碎銀都花光了,本來是不愿意和這幾個寧波的鄉下人一道看榜的,可是奈何囊中羞澀,索性揩點油。
葉春秋和陳蓉同坐一車,葉弘看他們都挺瘦小,便也擠了上去。
陳蓉只好擠眉弄眼,葉春秋當做什么都沒發生。
馬車滾滾到了貢院停下,這兒早已人山人海,不得已,五人只好下車步行,好不容易擠到了前頭,葉弘氣喘吁吁,不停問:“放榜了沒有,已經放了嗎?”
人群中有人道:“還沒呢,得鳴了鼓,至少還有半柱香。”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到吉時了。”
有人緊張的盯著貢院大門:“理應快了,你看門縫處有人,有人…看到了嗎?要開了。”
眾人七嘴八舌,葉景緊張得要死,陳蓉和張晉也是捏了一把汗,即便是葉春秋,不免也有很多的擔心。
文章是做出來了,雖然水平絕對是頂尖,可主考官的口味卻各有不同,又或者,他的幕友出了什么紕漏,說不準就要名落孫山,這個時代的閱卷,畢竟有太多太多不可預料的因素,葉春秋不緊張才怪了。
最輕松的莫過于葉弘,他只是面帶微笑,揭曉他早已知道的答案,為了顯示自己的輕松,不免呵呵笑道:“春秋啊,你莫要緊張,你年紀小,不比你爹,你爹這一次馬前失蹄,可就真正糟糕了,這樣的年紀,難道三年又三年的考?可是你不同,你還可以考十場呢,怕什么?”
“還有子義,你不必…”、
話說到這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時一聲炮響,緊接著鑼鼓喧天,那貢院的大門徐徐打開,一個個扎著紅巾的差役魚貫而出。
外頭人頭攢動的生員們安靜到了極點,這時候,誰也沒有說話。
第一張榜貼了上去。
這張榜單號稱尾榜,大抵有三十多個名字,都是掛名在末尾的舉人。
所有人的眼睛都睜大了,入了榜,人生就此改變,即便不是進士,可是這一步跨過去成為了舉人,那也算是有了半個官身,即便不參與吏部選官,也可以一輩子在地方上做一個鄉賢,舉人有很大的免稅名額,很多人為了避稅,都愿意將自己的土地投獻到舉人的門下,即便是一個身無分文、腳無立錐之人,只要能成為舉人,轉眼之間就可以成為一方地主,若是再好好經營,足夠給子孫積攢下巨大的財富。
猛地,人群中有人激動地道:“中了,中了…”
所有人的喉頭都開始滾動起來,在這種氣氛感染之下,幾乎每一個人都捏了一把汗。
雖然只是尾榜,卻也是無數人的希望,葉春秋在榜單上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字,還是有些失落,尾榜上沒有,誰能保證自己就名列前茅呢?
倒是這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