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奇變 (下)

　　獲得了難得的喘息時機，地下堡壘中顯然經過了清理，不似數天前301艦掃描到的慘狀，那時候的地下堡壘如同煉獄一般，甚至血肉模糊的尸體到處都是。

　　從二號堡壘的射擊孔看著遠方蒼茫茫黑色大地，莫名令人升起一種悲壯的情緒，就好像，要以個人的渺小對抗天地一般。

　　如果在地球上爆發這么恐怖的災難，那可不正是天地降下瘟神來毀滅渺小的人類嗎？

　　想著，樂晨輕輕嘆口氣，故鄉，是他最不愿意觸及的記憶。

　　“先生，威廉姆斯來了。”旁側傳來戴安娜嬌脆的聲音。

　　樂晨身后，雪梨的父親威廉姆斯恭恭敬敬站著，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具有防護作用的軍裝，手上的爆裂自動步槍也是暫新的，顯然，天堂星人已經不再將二號堡壘看作棄子，為二號堡壘提供了真正的補給支持。

　　威廉姆斯全程參與了301艦深入土六星異種病毒源頭的探索，自然知道這一切都源自面前的“龍先生”，他畢恭畢敬站著，卻也不知道要和面前的大人物說些什么。

　　“它們還要多久發起攻擊？”樂晨看了看腕上的古董表，成為普通人后，他也越來越喜歡復古的裝飾，當然，使用蒙昧時代的報時工具也是許多帕瑞納德貴族的習慣，不過戴在手腕上的古董表也就樂晨一家了，帕瑞納德文明歷史里，并沒有腕表這一產品。

　　“還有半個小時，先生。”威廉姆斯說著話，也向射擊孔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眼中，有些疲憊，在這里，他不知道度過了多少生死一線的日日夜夜。

　　樂晨微微點頭，土六星的半個小時，相當于帕瑞納德標準時間十六分種左右。

　　“準備戰斗吧。”樂晨看向了戴安娜。

　　女御組戰士們，很快便在各個射擊孔前就位，她們動作嫻熟，只是手中精美的好似卡通玩具的彩色射線槍看起來沒有任何威懾力。

　　土六星的黑衣戰士們遠遠的站在一起觀望，在這黑色侵染的黃土地上，他們何曾見過這等景象，干凈的一塵不染的黑制服裙紅長襪熱辣女仆，各個都是絕色美女，整齊無比的站成一排，帶給這些男人的沖擊力是致命的，不過，這些絕色美女手中的卡通玩具就是和石頭怪作戰的武器，一些人眼里不免露出譏刺，更有粗獷的，發出了嘲諷的笑聲。

　　威廉姆斯站得距離樂晨和女御戰士們最近，他嘴角緊緊抿著，和他的戰友們不同，對這位“龍先生”和他神秘的女仆戰士，威廉姆斯有著不一樣的感受。

　　看著射擊孔外面的樂晨雙目突然一凝，此時夜幕降臨，遠方黑色大地，傳來轟隆隆的響聲，整個大地都仿佛在震動。

　　二號堡壘的射擊孔本來便具備夜視功能，但就算是戰斗級別，清晰度也遠不及帕瑞納德普通光腦的輔助功能，更莫說樂晨植入的定制光腦了，遠方的情形樂晨看得極為清楚，卻見黑色大地旋起一個個旋風，帶起了無數黑色沙塵，在旋風中慢慢凝聚成形，短短幾分鐘時間，遠方已經矗立起密密麻麻的黑石頭巨人，一眼望不到盡頭。

　　“啊，今天這是怎么了？”

　　“天啊，上帝！”

　　天堂星黑衣戰士們，紛紛驚呼，今天異種病毒發起的攻擊，加強了十倍百倍，甚至遠超樂晨等人來之前的強度。

　　樂晨卻是在想，想來，這異種病毒基因進化的過程中，受到了天堂星人的影像，所以它們凝聚成擬態狀態時選擇了人類的擬態，它們本能的基因要代替以前的統治者，如果天堂星系統治者是老虎豹子，那么現在看到的病毒變異體，凝聚出的該是那些猛獸形狀了。

　　“先生，趁著有時間，您還是和您的部下盡快撤離吧！”看到射擊孔外的情形，威廉姆斯急急的說，“它們，它們比您來到土六星之前更加多了！”

　　“沒關系的。”樂晨微微回神，笑了笑，通訊器里傳來安德烈婭拘謹的聲音：“陛下，我要下令開始攻擊了。”

　　“開始吧。”樂晨點了點頭。

　　二號堡壘的射擊孔內，突然如煙花般射出各種五顏六色的光，那些最前排剛剛成形的黑色石頭巨人，在遇到這些五顏六色光芒的瞬間，立時凝固，黑色突然變成黃色，然后便是碎裂，化作灰塵飄落一地。

　　看著那些漂亮女仆戰士手里玩具射出的彩色射線的威力，天堂星黑衣士兵都驚呼起來，這些玩具的射程遠遠超出爆裂槍不說，其威力更是和爆裂槍完全不同，顯然是摧毀殺死了凝聚成石頭人形狀的所有病毒，而爆裂槍，也僅僅是打破病毒的擬態，使得它們需要重新凝聚成形，移動的速度也就被減慢，部分病毒則會因為沒能再擬態成功而死亡，但爆裂槍不知道多少次攻擊才會擊碎一個擬態，隨之死亡的病毒不會超過形成這個擬態石頭巨人的十分之一。

　　但這些玩具槍射出的五顏六色光芒，對病毒擬態的殺傷便如烈日下的殘雪，在那五顏六色光芒下，一個個黑色石頭人粉碎化作黃色灰塵，甚至根本沒有給它們慢慢移動的機會。

　　整個夜晚，天堂星黑衣士兵們都在這種震撼的場面下渡過，當然，過了午夜，黑色石頭巨人已經被掃蕩一空，顯然今天晚上，不會再有新的擬態形成了。

　　“先生，謝謝您和您的戰士，謝謝您們對雪梨的偏愛！”在樂晨和女御組撤出二號堡壘前，威廉姆斯滿懷感激的來告別。

　　樂晨對他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回到基地，女御組仍然掩飾不住參加這場戰斗后的興奮，而沒能參加今天戰斗的其他戰斗小組女兵們，自然也滿懷期待等待明天的輪換，基地內各個角落，都是嘰嘰喳喳的聲音，在討論著戰斗或憧憬著戰斗。

　　樂晨心下也是無奈，這種小兒科似的戰爭，對右侍團的女兵都是萬年難遇的機會了。

　　雪梨和父親，在樂晨同意下，被邀請進了基地做客，父女倆自也沒有奢望樂晨會如何親切接待他們，在兩人參觀基地時，樂晨已經回了臥室休息。

　　躺在床上，望著透明頂罩灰暗混沌的天空，樂晨卻沒什么睡意，隨意的聽著各個通訊頻道里的信息，智能安全系統不時通報著在基地中每一個成員的方位，尤其對于身份為客人的威廉姆斯父女，安全系統就更加關注，幾乎每隔五分鐘，就會通報他們的狀態及根據身體指標而分析的情緒狀態，如果兩人有什么危險性的攻擊念頭，通過監測他們身體機能數據的探測儀會很快的預警。

　　“嘟”意識中的通訊頻道里，象征著最機密的深紅色頻道光芒閃了閃，傳來一個略顯老邁的聲音：“陛下，您在嗎？”

　　如果樂晨時休息狀態，對方也沒有用緊急通訊的編碼，這條信息樂晨自然收不到，但樂晨恰恰百無聊賴的將注意力都集中在各個通訊頻道上，信息也便進入了他的腦海。

　　是帝國樞密院的韋斯特公爵，樂晨腦海里，浮現出那個滿臉絡腮胡的家伙，海盜出身，自己剛剛起兵時就追隨自己，這些很幸運的百戰老兵們，各個都獲得了應該獲得的榮譽，這個家伙，當年可是想不到自己會成為自己最痛恨的貴族老爹吧？

　　“為您編撰史冊遇到些時間方面的困擾，陛下，我虔誠的等待您的回復。”通訊器里的聲音熟悉而沙啞，但令樂晨聽著很親切，曾經，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自己身邊為數不多的幾個幫手之一。

　　但樂晨懶洋洋躺著，卻不想說話，哪怕是意識里的對話，也不想。

　　帝國創建，為大皇帝立傳在很多貴族王公的提議下也搬上了日程，韋斯特，就是總編纂官。

　　我的歷史嗎？樂晨有些怔忪，思緒好像往遠方飄去。

　　光腦中的時間表浮現，一一對應著他記憶中的畫面，這一路走來的一幕幕影像，慢慢出現在他的眼前。

　　星歷46991年9月，自己在畈城號第三甲板會議室，和代表紅衫軍各旗的代表博特爾簽約，得到金港灣。

　　那，算是一個開始吧。

　　樂晨出神的想著。

　　兩年后的四月，自己宣布介入火星商盟戰爭，自己踏上南征北戰的征途。

　　其間得到名利枷鎖和芥子世界的異變，是自己獲得新生的新紀元的開始。

　　然后，中海星之役，霜貴星系叛亂，蝮蛇軍團、楚星、庫蘭人叛亂，攻陷切克星，征戰2480空域，剿滅俄利茲帝國，六星域之亂、中海星暴亂，自己從一個戰區輾轉到另一個戰區，每天的生活就是作戰，作戰，直到霜貴人入侵，自己組建聯軍和霜貴人對抗。

　　戰事是什么時候結束的呢？

　　樂晨看了下時間表，嗯，星歷47004年9月，聯軍和霜貴帝國簽訂和約，代表著這場星系級慘烈戰爭的結束。

　　第二年6月，瑪法帝國成立，也就是現在人們所說的第二帝國，自己的帝國。

　　樂晨輕輕嘆息，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心里，隱隱的有些疲累。

　　今天呢，是什么時間？樂晨混亂的思緒中，現在的時刻也出現在腦海中，嗯，星歷47011年5月24日，距離自己建立的龐大帝國立鼎之日，已經五年有余，來到土六星，已經一個多月，等勞斯萊斯號回來，是時候啟程新的旅途了。

　　為什么，腦袋昏沉沉的，總要想什么？

　　樂晨心里，突然升起一絲警兆，意識里，基地頻道和右侍團頻道紅色的警報已經閃爍不停，剛剛，他卻沒有注意，這，幾乎從來沒發生過。

　　“陛下，301登陸艦安全系統被侵入，我們，我們的戰斗光腦也被侵入，被侵入…”

　　噪雜混亂無比的聲音，有戴安娜的，有伊麗莎白的，基礎頻道里，更有女兵的哭聲。

　　樂晨卻仍舊懶洋洋的，思緒很慢，更沒有什么興奮焦急的情緒，只是在想，我的光腦，也被侵入了嗎？

　　侵入？類似地球上的電腦病毒入侵嗎？光腦被入侵？在帕瑞納德文明光腦歷史上，除了最開始的實驗階段，已經有幾萬年沒有這種事情了吧？

　　除了我，對，我本來，是可以侵入別人光腦的。

　　樂晨呆呆的想著。

　　“主人，主人！”

　　樂晨突然一激靈，是蜜妮安的聲音，眼前那恍惚的世界，那慢到極致的時間流動，突然都化為烏有，樂晨猛地坐起。

　　“主人，310艦被什么東西控制了，我們正上升！”是蜜妮安的聲音，但是她的聲音，第一少了那些玩世不恭的夸張，而且，顯得很疲倦。

　　“我剛剛，幫您和她們的光腦里驅逐了雜物，但是，310艦的雜物，我找不到。”蜜妮安激烈的喘息著，畢竟，這不是她擅長的領域，她是一個可以毀天滅地的戰士，侵入光腦的物質，必然是數據層面的，雖然說到了蜜妮安這個境界，對宇宙規則認識正是殊途同歸，但清除這許多人光腦里的侵入數據，要消耗的心力可想而知。

　　“黑洞，黑洞！”頻道里，女兵們的驚叫聲更甚。

　　301艦已經失去了控制，樂晨也看不到監測畫面，驚叫的女兵們，必然是通過肉眼看到了那吞噬一切的黑洞在形成。

　　樂晨突然想到，勞斯萊斯號離開前，老卡提到過這里空間數據很異常，但是，不管怎么說，一個黑洞的形成需要時間和能量的累積，通常是巨型恒星燃燒到最后的產物，是以，空間數據再怎么異樣也好，也不會是什么行成黑洞的前兆。

　　真正的危險，樂晨眼皮一直在跳，突然，他身子一僵，和芥子世界的聯系，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在他下決心中斷塵世體驗喚醒法身之際，和芥子世界的聯系，就這樣消失了。

　　此時的土六星上，倒沒什么異常，土六星的民眾，并沒有301艦女兵那樣的遠視裝備，對他們來說，天空和往常沒什么不同，有心人才能看到，遙遠的夜空中，好像有一處區域，黑的異常，就好像，這一處區域，根本便不存在。

　　但天堂星上，權貴們卻如末日降臨一般，天體觀測中，那些最高層的大人物們，正驚恐的看著屏幕上的觀測數據。

　　“外鄉人的基地，飛入了黑洞！土六星，土六星正在瓦解，正在瓦解！”

　　技術人員顫抖的聲音帶著哭音，不僅僅是土六星，整個天堂星太陽系，因為這個突然形成的黑洞，最終都會毀滅，或許，從外界時間看，現在的天堂星太陽系已經毀滅不見，但是出于黑洞的引力之中，和外界的時間已經不同，這里的時間會很慢很慢，但做任何事都是徒勞的，任何物體和人，在這黑洞巨大的引力下都逃不掉，最終，都會被撕得粉碎，科學理論上，外界如果能觀測到這里的情形，也許，整個天堂星系崩塌毀滅，只是，處于這巨大引力中的翁中人，還在自己的時間點內做最無謂的掙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