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又碰到了幾撥錦衣衛,兩人才到了徐家女眷住的閨樓前。徐小樂見這樓高兩層,雕欄畫棟,不由咋舌:我那位族伯真是太有錢了,就這樣白白被皇帝抄了家,真是可惜。
樓里靜悄悄的,羅權按了按徐小樂的肩膀:“等會一定要恭謹些。見了年紀大的老太太記得要叫老安人。”
徐小樂點了點頭。徐老安人的名號他還是知道的,那是徐翰林的母親。算起來是他祖母輩的,當然得要恭謹一些。
羅權交代清楚,這才帶著徐小樂往里走去。涉及女眷,所以閨樓里都是府縣衙門特地安排的健壯仆婦,一個個五大三粗面容兇惡,絲毫不比男人差。徐家的女眷們都被趕到了下面的堂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太坐在中間,身后站了四個侍女。另外有個身穿粉色裙裝的年輕婦人站在老太太身旁,應該是徐珵的侍妾。
徐小樂進去之后目不斜視,只為了羅權許諾的金錠也得好好表現一番。他只道徐家東西都要歸于朝廷,所以他拿了也不要緊,是以對羅權的話毫無疑心。
“族孫徐小樂,大禮參見老安人。”徐小樂上前拜見。
老安人點了點頭,聲音里有些疲憊,卻不失風度。她問了徐小樂父親、祖父、曾祖父的名號,確定的確是族親,方才道:“如今家里亂,招呼不了你了。早前怎么不見你來玩耍?”
徐小樂就說:“我嫂子說,你們家是豪門勢家,我們家已經敗落了,無緣無故上門,叫人說攀高枝不好聽。”
老安人微微搖頭:“家勢高低在門風德行,不在財權勢力。你看這里,豈不是例證么。”
徐小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就垂下頭乖乖站著。一旁羅權道:“徐老安人,等會人來了,恐怕要說些不敬的話,還請您見諒。”老太太點了點頭,又抓起手里小葉紫檀木佛珠手串,撥著珠子,喃喃念佛。
徐小樂這才有了閑心打量周圍。不過周圍實在沒什么好看的,值錢東西都已經搬走了,于是他理所當然地把目光投向老安人身旁的年輕婦人身上。那婦人見徐小樂就這么直愣愣地看她,竟然噗嗤一笑。徐小樂毫無顧忌,一咧嘴,露出滿口白牙,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心中暗想:這小婦人雖然不如嫂嫂美貌,卻比嫂嫂多了幾分嫵媚。不知道她上衣里鼓鼓囊囊塞了什么,怎會挺得那么高。
此刻正是徐家遭受抄家的檔口,兩人這般你笑來我笑去,實在有些礙眼。就連一心念佛的老安人都打了個哆嗦,想來若不是遭逢抄家,肯定就拿那串佛珠砸過去了。羅權往徐小樂身前擋了一檔,好叫他別太丟人現眼,臉上頗有些尷尬。
徐小樂卻渾然不覺,前傾了身子,讓視線越過羅權碩大的身軀,想看透那小婦人胸前暗藏的玄機。羅權只恨徐小樂不是自己兒子,否則早就大耳刮子打上去了。
在徐小樂與羅權無聲拉鋸的時候,有個同樣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進來,張口便是一口北京官話:“是誰報的重病?我看這老太太氣色好得很吶。”
羅權上前道:“上官容秉:安人徐氏,年過八十,本屬老邁,如今重病在身,恐怕不易收押。”他說著便拱手上前,一疊大明寶鈔就在袖口里裝著,還有幾張房地契。
那個北京來的錦衣衛卻不買同僚的面子,看都不看就推開了羅權。羅權滿臉尷尬,正要湊上去再說,只聽徐小樂在身后道:“徐老安人的確重病纏身啊。雖然她面色紅潤,但虛而無根,是相火燒身之相。口中念佛,不能說其他話,那是因為一旦開口,神氣潰散,人當即就要不行了。依我看吶,若是沒事就只能躺著了;一旦動了中氣,三五個時辰里就要吹燈拔蠟啰。”
羅權心中一松:這小子還是有些機靈,能看時機說該說的話,不錯不錯。
他再看北京來的錦衣衛百戶,臉上顯然有些慌張,在半信半疑之間。
那錦衣衛就問羅權:“這是什么人?”
徐小樂雙手一背,朝前走出一步:“大夫。”
“大夫?就你?”那錦衣衛哈哈大笑起來:“毛都沒長齊,就敢說自己是大夫?”
羅權聽了也是有些臉紅。
若有人家送孩子去學醫,先得給師父當小廝,鋪床疊被灑掃庭院三年,方能學著撿藥。撿藥三年方能抄方;抄方三年,資質不錯,師父才會扔本醫書給他,偶爾得閑時傳授一二,算是正式學藝了。等學個十七八年,人近三十,方有資格跟著師父摸脈、問診、開方。要想真正學成出師,非得年近四十不可。即便這樣,病人還要嫌這醫生年輕沒閱歷,不肯盡信。何況徐小樂才十五歲,最多也就是抄方子的年齡。
“他家世代醫戶。”羅權強撐起信心,替徐小樂拔樁。他又怕那錦衣衛不信,道:“而且他可是遠近聞名的小神醫,天生就是會看病的,豈能以尋常庸人視之?”
那錦衣衛雖然不信,但是擔不起老安人病死中途的后果,頗有些踟躕。
徐小樂道:“我太爺爺姓徐諱子陵,以前在太醫院給太祖爺看過龍恙的!”
羅權額頭上汗津津的,心中暗道:你吹牛就吹牛,龍恙是什么鬼!
那錦衣衛百戶雙眼瞪得跟銅鈴一樣大:“你是徐子陵徐神醫的曾孫?”
這回輪到徐小樂受驚了。他暗想:太爺爺的名頭這么大?還是神醫?那為什么人家都叫爹爹是庸醫呢?是了,多半是因為爺爺死得早,沒有把太爺爺的本事傳下來,也恐怕是爹爹跟我一樣不肯好好用功。自然,最大的可能就是京師有位徐神醫正好跟太爺爺同名。
羅權原本已經不怎么抱有希望了,見狀連忙道:“他家世代名醫,不說徐神醫,就是他祖父、他父親,也都是江南鼎鼎有名的大神醫、真圣手!”
見同行這么說,那錦衣衛百戶終于變了臉色:“失敬失敬。既然有徐神醫的后人在此,那人我還是得帶走,正好也請徐小神醫同行,一來護住老人家的身子,二來也正好進京游玩一番,到時候我定然派人再送你回來。”
徐小樂一聽要去北京,嚇得連忙擺手道:“不妥不妥。其一,老安人動彈不得,否則神仙難救。其二就是…我爹我哥死得早,我只學了斷病的本事,沒學到治病的本事,所以嘛,我也保不住老安人的玉體。”徐小樂說著,兩手一攤,好像真沒辦法似的。
那錦衣衛見徐小樂說得懇切,心中又存了個少年人不會說謊的成見,一時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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