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愚忠

　　在以前看母星歷史書的時候，王野就常常奇怪那個叫岳飛的哥們兒，為何會被十二塊金牌收買，班師回朝，赴必死之宴。

　　但是看到風吟臉上夾雜諷刺與苦澀的笑容，王野倒覺得多少可以理解這其中的無奈。

　　風吟不是王野這種獨行俠，華夏這個國家對他而言有著太多羈絆，感情上的羈絆，理念上的羈絆，以及家人的羈絆。風吟根本離不開華夏，哪怕明知完不成刺殺任務，被緊急召回國后必然要經歷一番折騰，但他還是選擇了回國。

　　“你這種人呢，就是所謂的愚忠了。”

　　風吟說道：“華夏走到今天，靠的就是千千萬萬人的愚忠，我相信自己的愚忠一定不會毫無價值…而且我這一輩子，一旦決定做一件事，還從來沒有半途而廢過，更沒有輸過，我同樣相信自己這一次不會輸。”

　　當風吟帶著強烈的自信離開黃金公主的時候，王野看到的卻是宛如烈士的背影，那種感覺，大概就是網民經常形容的“戲臺上的老將軍，背后插滿了flag。”

　　風吟其實說得沒錯，華夏走到今天，靠的正是千千萬萬愚忠之人。若是每個人都精明靈變，華夏早就淪為狄羅一般的三流國家。此外，自由聯盟、歌凱，都是依靠著人民的愚忠走到了文明的巔峰。

　　但這并不意味著愚忠者就一定會有好下場，事實上大部分時間里的大部分愚忠者，付出與回報都不會相匹配。至于風吟說的一輩子沒輸過就更是笑話，他才不到三十歲，一輩子的五分之一都還沒過去，沒輸過又有什么了不起？天梯定級賽先贏兩場再連輸八場的大有人在！

　　所以風吟走后，王野就用通訊裝置聯系到了遠在九州大陸的移民組少女們，向她們布置了一項工作任務。

　　再之后，王野開始處理眼下的問題。

　　首先是平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一副任君采摘模樣的顏珞。

　　把這位黃金公主從黃金石棺里搬出來以后，沒說上幾句話就被陸道航打斷，等陸道航離開，顏珞就陷入了這種漫長的沉睡，而且生命力以相當快的速度在流逝。

　　原因倒是不難理解，她本就不是人類，而是存在維度更高的觀察者。這具人類的肉身，是狂用來束縛她的囚籠。被壓制在囚籠里面，又不適應這種長期降維的存在方式，自然會快速衰弱下去。但現在的問題是，王野也不知道該怎么把她解放出來。

　　一般而言，把靈魂從肉體解放，都有哪些步驟？

　　把人倒吊起來捆好，然后用匕首割脖子放血？還是用小刀沿著天靈蓋細細切割，然后將頭蓋骨快速掀起，露出大腦？以前孫澤可從來沒教授過這方面的知識…所以在一番思索之后，王野決定還是把顏珞物歸原處，丟回了黃金石棺，然后再把棺蓋合上，重新激活了她作為火種的功能。

　　如果沒有更好的方法，就用老方法，這也算是做事的一個小訣竅。

　　而這一招的確奏效，沒過多一會兒，黃金公主的能源系統就恢復運作，滂湃的能源從小小的石棺中洶涌而出，供給到戰艦的各個模塊。這條整體性能超越華夏新銳戰列艦的大型戰艦發出了輕微的嗡鳴，宛如重獲新生。

　　與此同時，石棺里的顏珞也恢復了穩定，王野通過安裝在石棺內的探測裝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生命特征趨于穩定——或者換個方式說，趨于停滯。在顏珞被當做人肉電池發揮作用的時候，她的肉身仿佛被抽離了這個時空，宛如置身遺世獨立的理想鄉。

　　“所謂火種，本質上就是觀察者的尸體…這個說法，倒是在你身上得到了部分驗證。”

　　顏珞在充當火種的時候，整個人其實就是陷入了假死狀態，一旦被喚醒，火種的功能就自然消失。狂把她做成這個模樣，大概也是為了讓她切身體會作火種的感受。而這種感受，則讓這位亡國公主近乎崩潰。

　　王野深表同情。

　　但隨之而來的則是深深的疑惑。

　　陸道航在的時候，王野與之針鋒相對，寸步不讓，來不及細想這火種與觀察者之間的門道。但現在安靜下來，問題就涌現出來。

　　首先是…這件事除了狂之外還有多少人知道？那些簇擁在超級大國高能實驗室中，不斷挖掘新火種的觀察者們，知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做什么？

　　其次，火種技術是觀察者的文明破滅之前就已經誕生出來，并發展得相當成熟的技術，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在那個時候，觀察者們就已經在自相殘殺？利用同類的尸體作為能源？

　　如此一來，觀察者的帝國崩滅，文明消散，是不是也與之相關？

　　第三，以狂的態度，對這火種顯然是不以為然的。但他在恩澤星上卻大量制造火種，而且看他炮制顏珞的手段，火種技術已經被鉆研得相當高超。此外，他曾揚言要復興帝國，那么他到底是什么立場？

　　最后，狂將顏珞作為禮物送給王野，顯然真正要送的是顏珞帶來的真相。而他之后邀請王野去起源之地找他，那么起源之地在哪里，他又指望王野找他做什么？

　　這些問題，恐怕只能等顏珞再次蘇醒以后才能得到解答。

　　這么想來，陸道航來的也太是時候，就在顏珞神智還清醒，正要將一切和盤托出的時候，忽然打斷進來，扯了些雜七雜八的話題，最終撂下狠話揚長而去…這里面，到底有沒有更深層次的原因，還真不好說。

　　帶著無數的疑問，王野開始嘗試單人駕駛黃金公主返回綠洲。

　　綠洲回收站那邊，馬里蘭想必已經等候許久了。

　　如果將黃金公主號的各項屬性用數字來表示，那么別的數據或許不好計算得那么準確，但招搖度一定是滿值100，那純金色澤哪怕在浩瀚的星海中都顯得璀璨奪目。

　　考慮到這次流浪的遠征已經到了尾聲，為了避免再生枝節，王野決定還是低調行事。他慢慢悠悠地駕駛著黃金公主，返回到距離綠洲還有相當遠的地方，而后將戰艦停靠在一個無人行星上，再利用自己的單兵艦裝緩緩靠近綠洲。

　　悄然抵達綠洲回收站后，王野發現這里的戰斗已經結束，從外圍看去，這個小小的人造小鎮顯得波瀾不驚，甚至就連馬里蘭先前在此地連番惡戰的痕跡都被抹除得無影無蹤。

　　仿佛之前馬里蘭帶隊強擄野生種的行動，只是一場夢。

　　王野考慮了一番，不由猜測：“…該不會是那家伙馬失前蹄，被杰克給捉去凌辱調教了吧！？”

　　這個可能性還是存在的，杰克作為多年地頭蛇，難說手上還有什么底牌，之前沒能逮到杰克本人，終歸是個隱患。此外，虛空商會能出動黃金公主去追殺王野和風吟，未必不能來個白銀王子去捉馬里蘭。

　　雖然從雷達上看，馬里蘭的標記就在綠洲回收站，但也可能是她被解體以后，標記被人隨手丟在此處。

　　不過，當王野發動著逍遙法外的隱形功能，悄然進入回收站后，很快就看到了馬里蘭的身影。

　　綠洲回收站的大戰，看來還是以她的勝利告終，所以她此時才能獨自一人面對夕陽，在一片小山崗上抽煙。

　　這是王野第一次看到馬里蘭抽煙。

　　作為一名任重道遠的野心家，保護自己的身體健康是必修功課，盡管尼古丁和焦油對超級戰士的體質而言根本無關緊要，但馬里蘭往常一向不碰香煙。

　　抽煙的樣子，顯得格外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