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劫后
一片耀白的光海霎時間淹沒了一切，在白光之中，空間和時間都失去了意義，中央控制室里避難的五十多名超級戰士，無言地感受著這宛如創世的神威，這一刻，時間如同靜止。
不知過了多久，光芒才終于退散，露出遍布焦黑，一片狼藉的中央控制室。
這間位于戰爭堡壘最核心位置的狹小空間早在自毀程序啟動之前就已經千瘡百孔，由厚重的合金板鑄成的墻壁被荒蠻異獸鑿出密密麻麻的孔洞，天花板和地板下面的電路管線也早就斷裂開來，不時迸濺出猛烈的火花，仿佛隨時都會徹底在獸潮的沖擊下分崩離析，而在啟動自毀程序后，整個堡壘土崩瓦解，每一克物質都在白光中湮滅，僅留下這孤零零的一間控制室，然而正是這樣一間看起來搖搖欲墜的狹小房間，保住了所有人的性命。
白光退散后，控制室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震hàn地無法開口，依然沉浸在方才那近乎玄妙的感受中。
直到控制室的正門帶著刺耳的聲響緩緩倒下，露出門后的一片光亮，人們這才豁然驚醒，紛紛站起身來，一邊看著彼此，仿佛要從對方的眼睛中確認自己還活著，一邊又時不時打量門外，想要確認外面的戰場究jìng是怎么一個情況。
但是真要動身離開，卻沒有誰下得了決心，這破爛的控制室仿佛成了一個再安全不過的避難所，令人舍不得離開。
這種尷尬的沉默持續了一會兒，人們忽然聽到王野的聲音。
“你們有完沒完？還想在這里養老送終？”
一個年輕的團員嚇了一跳，顧不得自己雙腿被異獸踐踏骨折，原地蹦了起來。
“團，團長？是你？”
王野看著那人落地時痛苦猙獰的嘴臉，簡直好笑：“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我剛剛在戰斗中被震壞了鼓膜，用急救包做的鼓膜修復手術，不太敢確定聽覺是不是回復正常了…”
旁邊一個戰友愣了一下，確認道：“張弛，你的膜修復的沒問題，這的確是王野的聲音！”
張弛又是吃了一驚，連忙抬起頭，四處張望，尋找王野的身影，半晌：“那，團長，你這是升天了嗎？”
“我升沒升天姑且不說，你這個智商倒是隨時可以升天了。”
話音未落，人們就聽到頭頂一陣金屬撕裂的呻吟扭曲聲響，千瘡百孔的天花板轟然砸下，與此同時，王野的身影也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
一場惡戰之后，這位混合團的團長，野生種的無冕之王，看起來也顯得狼狽不堪。
盡管戰斗中，他始zhōng將自己置身在堡壘最核心最安全的位置，以確保主炮火力不受損失，但實際上他所承擔的壓力并不比任何一個人要少…這一點，從外表就看得出來。
“誒，團長，真的是你嗎？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張弛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人，盡管一身膠質的作戰服分毫未損，但是裸露出的肌膚卻不是王野原先的健康麥色，而是赤紅如血，仿佛在紅油漆桶里浸染過一樣，異常慘烈…而考lǜ到王野平時的性格風度，實在很難想xiàng他會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狼狽的一面。以至于張弛一時間竟無法肯定此人身份。
王野頗沒好氣地說道：“你試試把自己的火種引爆一下，保準比我還紅。”
“引爆火種？！”張弛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
引爆火種這種事，基本上每一個超級戰士都聽說過——作為超級戰士的能力來源，火種可以提供無窮無盡的能量，但是這種能量必須經由特殊模塊的引導才能正確發揮作用，因此實際戰斗中，超級戰士的能量輸出受制于模塊。但如果在緊急情況下，超級戰士也可以解除這個限制，將火種內的能量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造成毀天滅地的災難，這就是引爆火種。
然而引爆火種幾乎只存在于理論之中，現實里很少見到案例，原因有兩個，其一，火種的能量如果不經模塊調試，就算爆發出來也未必會對敵人造成傷害。自由聯盟與華夏國戰期間，曾有一名五星級的聯盟戰士被逼自爆，從火種中流淌出的能量瞬間覆蓋了方圓一百公里，然hòu將范圍內的所有傷患瞬間治愈…
在引爆火種之前，沒有人可以肯定爆發出的能量會產生什么效果。
第二個原因則是，無論這股能量對其他人會有什么效果，至少對引爆者本來說，這都是死路一條，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沒有誰會引爆火種——就算真要自爆，也可以在體內加裝微型核彈，沒必要拿火種開玩笑，畢竟人死了火種可以回收，火種損壞的話可是沒法修復的。
面對張弛的瞠目結舌，王野哼了一聲，說道：“不然你覺得我憑什么清場？憑管理員權限么？”
“可是…”張弛說道，“團長，你引爆了火種，居然沒死嗎？！”
“誰說引爆火種就一定會死？這么說的人有引爆火種的經驗嗎？”王野一臉鄙夷，“你們這些年輕人，不要聽得風就是雨，以后報道出了偏差，你們要負責的。”
一邊說著，王野一邊在廢墟中坐了下來，雖然他表情上仍云淡風輕，可是這通體赤紅的狀態，以及那虛弱到極點的生體波動都說明了他此時的窘迫。
而就在眾人沉默時，王野又伸手指向門口，“出去看看吧，看過就都明白了。”
幾個膽大的戰士點了點頭，壯著膽子走了出去，只見控制室外，不知何時已是一片澄凈，厚重如蓋的霧霾已經煙消云散，露出一片蔚藍的天空，而焦黑龜裂的土地上也多出了幾抹生意。
盡管在遙遠的天際，依然能看到濃濃的霧霾，但至少眾人所處的這片地區，荒蠻已經被完全凈化。
與荒蠻異獸的血腥搏殺才過去不久，但看到眼前這片海闊天空的場景，那場驚心動魄的戰斗仿佛發生在很久以前…
“團長，我們，算是贏了嗎？”
良久，一個戰士輕聲問道。
王野說道：“至少眼下這一場戰斗來說，不算輸吧。”
頓了頓，王野又解釋道：“現在第一場戰斗已經結束了，姑且算是有一點空余時間，你們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我挑著答。”
殘存的五十多名戰士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還是張弛忍不住問道：“團長，既然你早就有這樣的殺招，為什么不一開始就用出來…”
王野抬頭看了他一眼，然hòu看了看周圍其他人：“你們也想問？”
沉默了一會兒，人們輕輕點頭。
“是個合理的問題。”王野說道，“開荒一團二團在各大副本里刷了幾個月，傷亡一共也沒超過兩位數，今天這一戰人人帶傷，超過一半是重傷，更有七人永yuǎn留在了外面，所以你們有疑問是正常的，但在回答你們的問題之前，我必須先聲明兩件事。”
“第一件事，你們加入開荒團的時候曾經簽過一份協議，我知道你們大部分人應該都沒細看就直接點了確認，但如果還有人細心一點的話，還記得注yì事項的第一條是什么么？”
眾人輕聲一輪了一下，有人回答道：“加入開荒團，意味著自愿承擔開荒過程中的一切風險…”
“好，就是這一條。”王野拍了下手，“之前幾個月，大家順風順水，幾乎沒有過嚴重傷亡，但在還并不意味著開荒就永yuǎn不會有傷亡。只不過開荒初期，本著人道原則，我們不會安排過難的副本，但是想也知道，簡單模式不能玩一輩子，對吧？”
眾人中，很多人都欲言又止。
王野沒有理會這一切，繼續說道：“第二件事，無論你們在這場戰斗中承shòu了什么樣的損失，我的損失都只會更重，不信的話你們可以自己去引爆一下火種。而換個角度來說，是我用巨大的犧牲換取了勝利，救了你們所有人一命，所以你們沒有資格指責我出手的時機。”
說完這兩件事，王野輕輕出了口氣，抬起頭：“接下來你們還有什么想問的？”
這一下，想說話的人就少了很多。
雖然對這場突如其來的惡戰，很多人心中都有所不滿——畢竟順風順水慣了，驟然遭遇惡戰總會不適應，但是王野說的那兩點又著實讓人無法反駁。
加入開荒團，他們享shòu的權利遠遠超出一般人，溪靈鎮生活著上萬人，最為精華的產出永yuǎn是優先供給開荒團，所以他們的確沒資格抱怨工作的風險。
“不過，團長，這次行動怎么看都太倉促了吧。”
這一次提出質疑的是張弛，這個年輕的野生種仿佛腦子里缺了根筋，完全看不出此時王野重傷下心情欠佳，耿直地問道，“雖然我們可以承shòu傷亡，但至少應該是合理傷亡。如果這次行動前能多一段準備時間，或者提前了解下荒蠻之地…”
話沒說完，就被王野打斷了。
“如果能有時間準備，我當然愿yì準備，但很可惜我們沒有時間，靈劍派也沒打算給我們太多時間，他們關注的就是我們的應變能力和應戰的決心。而這一戰又至關重要，不打不行，那么你說除了倉促應戰，我還能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