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澤的人頭煙花,讓源玄涼猛地站起身來,向前探過身子,與投影中的王野四目相對,細長的雙目泛起滔天殺意。
還從來沒有人敢這么當面挑釁他!而源玄涼為櫻島出生入死數十年,還從來沒對任何人的威脅妥協過。
源玄涼冷冷地看著投影中若無其事地擦拭腕炮的王野,心中冷笑。
想用殺戮來嚇唬我?那你真是找錯人了,你會殺人,難道我不會?你手中有八百平民,我手里也有鎮守府的三百多名少女,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跟我換下去!
“殺了霧島。”
王野敢殺小澤,他就敢殺掉鎮守府人質中價值最高的秘霧島,若不如此,王野還真以為櫻島政府軟弱可欺,對于恐怖分子,任何文明的姿態都是浪費,唯有以絕對強勢的態度壓迫去,才能讓他們學到教訓。
然而就在這個殘酷的命令涌到唇邊的時候,源玄涼眼前一花,看到了令他難以置信的一幕。
投影中,王野的右手化作了一團熾熱的火球,滾滾高溫從中席卷而出,逼得客艙內的空調瘋狂運轉,卻仍不能花去這股熱流,使得客艙溫度急劇上升,片刻工夫就有乘客汗流浹背,面色漲紅。
哪怕是隔著沙沙作響,已經開始畫面扭曲的投影裝置,源玄涼也能認出那是一團等離子體,蘊含著龐大的毀滅能量,只要釋放出一點點,就能將這條載有數百名乘客的大型飛船炸成碎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櫻島的守護神。你在想,對付野蠻的恐怖分子,就要用更加野蠻的姿態應,我殺了小澤,你就要殺掉霧島來報復。是個不錯的手段,但我要告訴你,只要霧島一死,我就會立刻關閉談判通道,這一船人將成為我的第一場血祭祭品。”
頓了頓,王野又說:“而在那之后,我會進入櫻島境內開啟無限制的恐怖襲擊,新九州,新京都,櫻島的兩顆殖民星球都將是我的戰場。而戰場上的每一個櫻島人,都是我的敵人,我不會在乎他們是軍人還是平民,不會在乎他們是有罪還是無罪,在我眼里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死人,一種是將要死的人,而你完全可以開動你的想象力,試著想象一下在你們能抓到我之前,我的這場血祭祭壇上能夠擺放多少祭品,十萬,一百萬,還是一千萬?方才炸掉行動組的那一炮,如果是轟在櫻島客流最密集的交通樞紐站會怎么樣?我的這一團等離子體,如果是釋放在櫻島最高學府新東京大學,會抹殺掉你們多少人才?再或者”
“夠了。”源玄涼冷冷地打斷了王野,“你不敢那么做。”
“不敢?哈哈哈哈哈!”王野狂笑起來,手中等離子體變得更為熾烈,而飛船的空調系統瞬間因為超負荷運轉而宕機,飛船內的溫度霎時攀升到了足以致人死地的程度,短短幾次呼吸之間,已經有年老的乘客昏倒在地。
甚至就連與王野同行的佐藤加奈子,都陷入明顯的不適之中,但王野卻絲毫沒有收手的跡象。
“沒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如果需要,我可以現在就引爆這條飛船,讓你見識我的喪心病狂。”
這一刻,源玄涼終于在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慌亂。
王野的反應已經超出底線了,他不是在故作姿態,而是真的喪心病狂。
他剛剛所說的一切都是發自真心,如果在這里結束談判,他就真的會不顧一切地對櫻島進行無底線的,自殺式的恐怖襲擊。
什么野生種的口碑,什么同伴的性命,他全都不在乎源玄涼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在乎什么。從先前的交流中,源玄涼認為他該是個冷靜而惜命的人,但此時王野的表現卻像是個有狂熱信仰的人體炸彈,一舉一動都無法預料。
源玄涼有信心能殺掉此人,但是在那之前,櫻島會出現多少無辜的遇難者?別說十萬一百萬那種夸張數字,就算被對方完成眼下這次恐怖襲擊,他這個櫻島守護神都是不稱職的。
在無數人的矚目之中,眼睜睜看著他將一整船的平民炸成碎片這將是源玄涼的重大污點。
如果他還是年輕時候的源玄涼,一個意氣飛揚的超級戰士該多好,他真的很想不顧一切地和這個窮兇極惡的野生種纏斗到底,哪怕斗得天翻地覆,也要將他的人頭親手摘下。
但他已經不再是年輕時候的他,哪怕相貌依然維持著二十歲,可背上肩上卻有了這樣那樣的負擔,櫻島守護神的耀眼光環,此時看來是何等沉重。
終于,在一陣短暫而漫長的沉默之后,源玄涼說道:“你想要交換人質,可以。地點就在新九州,你將飛船停在任意一處太空港,我會提前將人質集中運送過去,屆時你將人質釋放,然后帶上你想要的人遠走高飛,在離開櫻島境內之前,我保證不會有人攔截和襲擊,這樣可以了嗎?”
王野笑道:“好。”
而后,手頭的等離子體被他一揮手就湮滅掉了,動作之干凈利索,讓源玄涼目光又是一凝。這一手,一般的三星級戰士真的做不出來 在解除了高溫源后,客艙內的空調總算恢復運轉,很快為乘客送上涼風。而幾名志愿者,則忍著身體的不適,為昏迷過去的乘客進行簡單的急救醫療。
王野完全沒有理會這些人,在眾人仇恨和恐懼的目光中,悠然到了自己原先的經濟艙座位上。
鄰座的乘客早就驚駭地逃開,只有佐藤加奈子,帶著一頭的汗水,虛弱地沖他擠出一個無比勉強難看的笑容。
王野立刻批評:“皮笑肉不笑,一點誠意都沒有。”然后遞上一杯涼水。
加奈子接過水杯,卻沒有送到嘴邊,張開干枯的嘴唇,說道:“因為我真的笑不出來了王野,你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從來都沒變過,我看是你腦子不清楚了才會問這種愚蠢的問題。加奈子,喝口水,冷靜一點,然后用你那號稱萬里挑一的智商仔細考慮一下,再來和我說話吧。”
加奈子想說些什么,卻被王野硬推著手臂將水杯送到唇邊,咕咚咚喝下大半杯涼水,險些嗆死。
之后,的確是冷靜了些許。
“我知道你是想要爭取談判的優勢地位,但是手段不嫌太狠辣了嗎?而且現在對方雖然暫時妥協,卻不可能真的就此善罷甘休,等我們抵達新九州,危險才真正開始”
王野笑了:“冷靜之后,你想到的就是這些?這萬里挑一的智商未免注水注多了些,我看是思春期智商下限,在你找智商前,我懶得和你廢話了。”
之后,王野干脆地放倒座椅,閉目養神。
加奈子愣住了,沒想到王野居然真的再不和她說話,一時間不由雙眼酸澀:“你這樣會害死所有人的。”
“哈,說得好像我不來,你們就有活路一樣。”王野聳聳肩,“你到流浪星域找我的時候,你們就已經走投無路了。就憑你們這種優柔寡斷,是非不分的性子,就算集結了一批人手,接下來也無非是被櫻島政府軍各個擊破,然后抓到實驗室里在無窮盡的切片實驗中度過短暫的余生,我看不出這樣的結果有什么好的。”
加奈子沉默了一下,又說道:“或許真的是我們錯了”
“不用或許,你們就是錯了。”王野毫不客氣地打斷道,“當然,錯不要緊,但錯了要曉得及時轉向。孫怡的鎮守府是個很有意義的探索嘗試,但既然這個實驗失敗了,你們就最好認清現實,人類和野生種根本不可能和平共存。大家從一開始就是不同的兩個物種,沒必要因為外表的相似而產生什么親和的錯覺。”
“你的論調和馬里蘭很像呢。”
“因為馬里蘭的想法并沒有錯,野生種從一開始就不該寄希望于人類文明的寬容,地位和生存環境唯有用最直接的力量去爭取。孫怡的妥協綏靖路線已經徹底宣告失敗,相信她本人也正在虛化磁場里追悔莫及”
“長門姐才不會背棄她的信仰!”
“哈哈,信仰?孫怡那種貨色哪來的信仰?我認識的孫怡絕不是撞了南墻都不頭的蠢貨,她可能犯錯,卻不會一錯到底,反而是你們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很可能為了自己的一廂情愿,而去強迫孫怡堅持所謂的信仰說到底,你還是對所謂的和平共處心存幻想。”王野說到此處,失笑道,“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說一句,你們這些小丫頭,已經拖累孫怡這么多年,就別再把她往坑里帶了好吧?”
加奈子囁嚅了一陣,輕聲說道:“我明白你想說什么,可是,雖然我一直生長于鎮守府,但我并不是真正的野生種啊”
“所以你就真把自己當普通人咯?醒醒吧,現在普通人類的世界里早就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