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給個小金人不過分吧?

　　監獄中，王野做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重復了自己剛才的話。

　　“我是王月明，中情七局特級特工，身份認證五段編號為：migd509；migd490；migd488；migd450；migd428。用你們警方的公民身份認證系統嘗試查詢，應該會有絕密信息，無權讀取的提示。”

　　老人身旁的女戰士，用手指尖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太陽穴，過了一會兒，沖老人點點頭：“他的身份的確有問題，公民身份系統里查無此人，但至少不是普通人。”

　　老人沉吟了片刻：“但也不能確定他真的就是七局特工。”

　　女戰士解釋道：“真正的特工沒有身份認證編號，這種五段編號通常是用來警告其他人，不要妨礙他們執行公務…的確是中情局常用的手段。”

　　“也只有在通海星才比較常用吧。”老人冷哼了一聲，“換做遼陽星，看中情局的人敢這么放屁！小婉，你看此人怎么樣？”

　　女戰士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王野，目光中滿是仇恨與殺意。

　　在通海十三軍中，哪怕是趙家派系的超級戰士，對顧南希也大多心懷敬意，這樣一位曾經浴血沙場的老將軍，會是叛國者？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何況就算真的是叛國者，也輪不到一個卑鄙無恥的刺客，將老人暗殺于家中！

　　老人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想殺了他，我也一樣想要他死，顧將軍這些年對我多有關照…但現在還不能殺他，不然將軍的死恐怕會變得不明不白。”

　　王野冷笑：“有什么可不明不白的，中情局的人要殺他。自然有我們的道理，當然這些事情就不是你們有資格能了解的了。”

　　下一刻，那個女戰士身形如風，一步邁到王野面前，手腕處鉆出一口光刃，直接貫穿了王野的膝蓋。

　　“小婉！”

　　“我知道！這點傷勢要不了他的命！”女戰士已經眼圈發紅。“方主席，顧將軍他為國家奉獻了＠▽＠▽，一生啊！那樣的人怎么可能背叛國家，不過是中情局的人的借口而已！”

　　方姓老者本打算說些什么，卻無法開口。

　　身為通海星政府的最高領袖，方青卓從政幾十年來，見過的事情太多…其中不乏一生為國為民，卻在終老之時忽而背棄信仰的例子。但是，實在很難想象顧南希那樣的人會背叛國家。

　　著，一邊用光劍刺穿了王野另一邊的膝蓋。

　　“方主席。我知道他現在不能死，但是換句話說，只要不讓他死了，無論做什么都無所謂吧！”

　　王野早就料到會被嚴刑審訊，所以早在孫怡的工房里就把痛覺神經基本切斷的七七八八，此時雖然并不覺得痛苦，但還是做出一副冷汗直流的表情，咬牙切齒道：“你們…這是想跟叛國賊站在一邊咯？殺了我是很容易。但后果你們恐怕承受不起！”

　　“閉嘴！”小婉一巴掌抽過去，力道足以把成年人的頸椎打斷。

　　王野配合地吐了幾顆牙齒。然后沙啞地說道：“那就走著瞧吧！”

　　方青卓拉住了自己的貼身保鏢：“好了，先到這里吧，我必須向中情七局的人求證此事，不單單是我們和十三軍的人，趙家的人也在看著。”

　　走出牢房，方青卓長長嘆了口氣。只覺得身心俱疲。眼下這個局面實在太糟糕了，顧南希的死，不僅僅意味著通海星的政治格局要發生劇變，整個華夏共和國都會動蕩起來。

　　天狼星戰爭剛剛結束就發生這種事情，只怕歌凱人做夢都會笑醒。

　　中情七局的人。到底為什么要殺顧南希？真的有不得不動手的理由嗎？

　　不久，方青卓便直接撥了中情七局局長的號碼。

　　“何局長，是我。”

　　此時此刻，何遠紳還沒有得到事情的最新進展，接到方青卓的通訊，心中只是微微一驚。

　　肖月明刺殺顧南希一事，他當然是知情的，對于肖月明提出的這個喪心病狂的豪賭，他其實也是遲疑不定，這個賭局實在太大，甚至勝過了他此生以來所有賭局之和，稍有差池，就是萬劫不復。

　　某種意義上講，這其實是風險和收益不成比例的賭局。這可是刺殺十三軍軍長…這樣的事情，想要真正隱瞞下來是很難的。一旦國家出動了那位玄學神探，真相幾乎是必然會暴露出來，那個時候，自己想要保住位置，就只能依靠洪明波的庇護。

　　洪明波愿意為了一條嗜賭成性的瘋狗付出籌碼嗎？何遠紳并不敢肯定，所以就算一切都如預期的那般順利，何遠紳也不敢肯定自己能笑到最后。

　　但肖月明卻用一句話讓他做出了決定：“局長，咱們已經輸了，輸得更慘又有什么區別？”

　　沒錯，現在這個局面，就憑七局之前在通海星做出的那些驚世駭俗的舉動，一旦暴露出來，何遠紳必然要鋃鐺入獄，那對他來說和死沒有區別。而既然他已經半步跨入鬼門關，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所以，接到方青卓的電話后，何遠紳吸了口氣，擺出笑容：“方主席，難得接到您的電話啊，有什么事找我？”

　　另一邊，聽到那虛偽的熱情笑容，方青卓幾乎捏碎了通話終端。

　　“何局長，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為什么要派人殺害顧將軍。”

　　何遠紳腦子里如同核彈引爆，一切理性思維都被風暴和沖擊波攪得七零八落。

　　他知道了，他們知道了，他們居然知道了！

　　見鬼，活見鬼！他們怎么會知道的，而且居然這么快！？肖月明那個混賬東西到底在干什么！他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么！

　　果然從一開始就不該信任那個瘋子，那個貧民驅逐艦！堂堂四星級超級戰士。在六軍里被人當運輸艦一樣使用，遭到這般屈辱的待遇，足可說明他根本是個廢物！

　　把關乎命運的豪賭交到這個人手里，自己當時也是豬油蒙心了！

　　慌亂了一陣后，何遠紳漸漸找回了一點理智。

　　現在既然事情已經敗露，至少在這個時候就沒有必要往必敗的賭局里繼續投注。他定了定神，說道：“方主席，你在說什么？顧將軍遇害了？！”

　　方青卓瞇了瞇眼，有些憤恨這個通話裝置竟然只能傳遞聲波信號，不然只要看一看何遠紳的臉，他就能判斷出事情的真相。

　　不過，就從這無比生硬的反應之中，方青卓已經做出了猜測。

　　“六小時前，顧南希將軍在家中遇刺。兇手已經自首，自稱是七局特工…”

　　“絕不可能！”何遠紳斬釘截鐵，“方主席，你仔細想想也知道這種事情有多荒謬！我們為什么要對顧將軍動手？說得明白一點，中情七局的對手是某些不聽中央號令的藩王，而顧將軍和我們是同一陣營！當然，我也承認七局和顧將軍的關系并不好，但殺了他對我們有什么好處！？”

　　方青卓點了點頭：“我也是這么想。恐怕那個自稱七局特工的家伙是歌凱人派來的吧…總之打擾了，有進一步的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再聯系何局長。”

　　“嗯，事情畢竟關系到我們，需要七局出力的話，我們一定義不容辭！”

　　切斷通話后，方青卓對身邊的道：“我可以肯定了，是七局下的手。”

　　小婉皺起眉頭：“為什么？”

　　“換做是你。被人冤枉一件事的時候，會怎么辯駁？”

　　小婉愣了一下：“應該怎么辯駁？”

　　“首先應該提供不在場證明，提供一切與自己清白相關的證據，這些是最能證明清白的干貨。只有拿不出干貨的人，才會執著于動機論。利益論。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總之何局長不承認事情和他有關，不妨聽聽那個王月明對此有何見解！”

　　王野對此有何見解？

　　他的見解就是沉默不語，然后暗地里幾乎笑得肚子疼。

　　這個通海星名義上的一把手，實際上的橡皮圖章還真是耿直，居然直接給何遠紳打電話去了！媽的不知道姓何的賤人嚇尿了沒有！？

　　但無論如何，這基本是最順利的發展了…何遠紳肯定不會承認事情與七局有關，但無論他承認不承認都無所謂，自己這邊早就備好了全套的證據。

　　那個叫做趙天樂的年輕人，是趙家暗中作為下代繼承人而培養的雙面間諜——他表面上看去，是個紈绔無能，又被家族排擠的嫡系子弟，平時與家族多有不和，然后暗中布局與中情七局聯絡上成為臥底，常年向天京城輸送一些不疼不癢的情報，逐漸贏得信任。另一方面則逐漸滲透中情七局，向家族提供中情局的情報。

　　趙天樂的工作近乎完美，直到趙代宗為了降服李玥，利用他出手布局，暴露了他的身份，臥底生涯才被迫終結。但此時他手中已經掌握了大量有關七局的情報，制造一份以假亂真的授權書，輕而易舉…

　　“報告主席，他的個人終端已經破解了，里面的確有七局局長親手簽發的授權書…當然，授權真偽目前還沒法確認，但是從通海情報局那邊得到的消息來看，的確是中情局的手筆。”

　　方青卓頓時皺起眉頭，沉默不語。

　　又多了一項證據，幾乎可以算是鐵證如山，雖然何遠紳竭力否認，但恐怕真相就是如此了。

　　只是，方青卓也有些想不明白，中情七局的人為什么要殺顧南希，這樣做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那個叫王月明的還是不肯開口么？”

　　道：“是的，一句話也不肯說，逼得緊了就冷笑說我們會付出代價…看起來好像真的只是在執行命令。”

　　“不會，他一定知道什么！不想說也簡單，總有辦法逼得他開口…對了，之前的血液化驗結果出來了沒有？”

　　道：“稍等。我這就去催一下。”

　　過了一會兒，小婉跑回來，神情嚴肅：“主席，結果出來了，他的確是超級戰士。”

　　“哈，超級戰士…除了幾個特殊部門以外。其他的超級戰士都注冊在案，十三軍的人完全可以查得到！除非他是野生種，但是那應該基本不可能了，這家伙恐怕…”

　　道：“我會帶他做一次全面體檢，掃描一下他體內的模塊和火種，自然就能確定他的出身。”

　　“去吧，然后既然他的身份暴露了，你應該知道怎么樣讓他開口吧？”

　　道：“嗯，放心吧。我會讓他開口的。”

　　之后，王野便被帶到了海帆島水下世界的一個隱秘工房之中，接受了一次全面體檢。

　　官方的工房水準自然毋庸置疑，儀器設備的檔次和品類均勝過孫怡的那個臨時工房，很快就將王野里里外外掃描了個遍。

　　身穿白大褂，發際線后移的工房主管神色緊張地拿著結論報告來到小婉面前。

　　“報，報告長官，根據掃描分析結果。他有95的概率是我國的超級戰士，無論是火種的輻射波長。還是體內的主要模塊，都顯示出了華夏特征…當然，作為偽裝，也有些歌凱特色，但是用‘深海掃描儀’進行解密掃描的話，就不難繞過這些偽裝。可惜這里沒有最新產的‘地核掃描儀’。用那個來掃描的話，直接連此人的生產批號都能掃出來哦。”

　　小婉沒有繼續聽這位主管的啰嗦，而是看著被強力麻醉后，逐漸蘇醒的王野，逐漸緊咬牙關。

　　就是這個家伙。就是這個同樣出身華夏的卑鄙小人，殺害了顧南希將軍，殺害了那個奉獻一生保護華夏的忠誠老人！

　　他是在對自己人下手啊！

　　將軍一生戎馬，在天狼星戰場那個絞肉機中都能幸存下來，最終卻要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嗎？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

　　“哦，好驚人的殺氣啊，想睡一覺都不成…剛剛才經受了一番非人的折磨，我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王野在懸浮臺上悠悠開口。

　　“你在恨我？恨我殺了顧南希？為什么呢？不，我不是懷疑顧南希在通海星的聲望，我只是奇怪你，路小婉，你明明是超級戰士，卻為什么要讓自己表現得和人類一樣呢？超級戰士應該是國家的機器，冰冷無情，然后忠實地，不假思索地執行上級的每一個命令。摻雜了太多的個人感情的話…那就不配作超級戰士了。”

　　“所以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犯下泯滅人性的罪行！？”路小婉一步跨到王野面前，想要以暴力發泄自己的怒火，然而看著眼前早已被自己折磨得體無完膚的男人，她卻一時沒有能找到下手的地方。

　　在全面體檢之前，她已經接著任務之便，將心中的憤恨盡情發泄。

　　白大褂也連忙跑來阻止：“長官，長官，不能再用刑了啊！因為您剛剛的審訊，他的生命體征已經很弱了，再折磨下去真的會死的！就算是超級戰士也會死的！”

　　路小婉松開手。

　　王野則嗤笑了幾聲：“泯滅人性的罪行…你對顧南希知道多少，就把他當成無暇的圣人一樣去崇拜。中情局既然要他的命，當然有中情局的道理。你只不過是個給政要作保鏢的底層，居然敢以自身意志去質疑組織，真是可笑。”

　　“你…一直說中情局有自己的道理，那就告訴我，到底是什么道理，能讓你們對一位功勛卓著的老人痛下殺手！”

　　王野冷笑不語，然而下一刻脖子就被掐住。

　　路小婉泛血的瞳孔等視著他。

　　“沒錯，我只是個基層的保鏢，所以我理解不了你的故弄玄虛！如果你今天說不出個道理，我就算拼著前途不要，也要殺了你為顧將軍報仇！”

　　看著女子堅定的目光，王野看得出她是認真的。老顧在通海星的人望是真的好啊…

　　既然如此，接下來的戲碼就不妨稍微換一換…考驗演技的時候到了。

　　王野被路小婉卡著脖子，勉力掙扎道：“我只是個奉命行事的特工，從來不需要替組織考慮目的。上級要我殺誰，我就殺誰，如若不然，我還能怎么辦？像你一樣，自作聰明地去質疑上級，質疑組織？那樣的話，上級的命令，要誰來執行？你和我，都只是國家機器上的螺絲釘，不需要有個人感情，也不能有個人感情！”

　　“你只是在給自己泯滅人性尋找借口！”

　　“是啊，我的確是泯滅人性，不然的話…”王野說著，眼中酸澀起來，淌下一顆淚珠，“不然的話，我要怎么說服自己，去殺害一個對我有救命之恩的人啊！”

　　“什么？”路小婉愕然。

　　“天狼星戰場上，我所在的小隊曾在月石坑被歌凱重軍包圍，上級已經完全放棄了我們…是顧將軍帶領他的親兵突襲月石坑，突然搶占了陣地，并把我們救了出來。我欠顧將軍一條命啊！”

　　“那你為什么…”

　　“但我是國家特工啊！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都屬于國家，我的個人感情一文不值！就算要我泯滅人性，要我的心臟每時每刻都仿佛被火焰灼烤，也要堅定不移地執行命令，這就是我的使命，這就是超級戰士的使命！”

　　路小婉看著王野，看著這個虎目含淚，固執中帶著巨大痛苦的男人，心中有萬般的憤恨，卻不知該如何才能發泄出去。

　　“你問我為什么要殺顧南希，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局長告訴我顧南希叛國，他該死，這就足夠了！作為機器，沒有資格去質疑主人！”王野緊咬牙關，低聲怒吼起來，“所以，不要再問我為什么了…我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

　　“能做的，都做了？”

　　王野苦澀地笑道：“局長要我得手以后盡快脫離通海…但我真的做不到，無論如何說服自己只是機器，不配擁有感情，更不能因為感情影響行動。可我還是做不到，所以我才會投案自首，因為我真的已經撐不住了。”

　　“你…”

　　“或許是我這臺機器終歸只是殘次品，并沒辦法將上級的意圖完美執行下來，但是…做到這個地步，我真的已經到極限了。”王野說著，口中不斷溢出血來。

　　白大褂驚駭地叫道：“不好了，他的生命體征在迅速衰弱！必須趕快搶救！”

　　“不用救了，一個完不成使命的機器，是時候報廢了。”王野有氣無力地說著，黑色的血液從口腔中不斷涌出，而后他看向路小婉，“顧將軍，不會白死的。”

　　說完，他頭一歪，氣息徹底消失。

　　路小婉渾身顫抖，眼圈通紅，卻說不清是因為憤怒，還是哀傷。

　　“啊，放心吧，顧將軍，不會白死的…”

　　“何遠紳！無論你有什么理由，我一定要你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