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死得其所
顧南希著實是個懂得掌控節奏的人。
這場批斗會，當然不會是從頭到尾的一面倒，反對的聲音客觀存在，那么多趙家的軍官已經躍躍欲試，顧南希總不可能讓人不說話。
那么讓他們什么時候說話，由誰來說話，就很講究技巧了。
好在這場批斗會的難度太低，顧南希直接點了岳馨瑤本人。作為當事人，她的發言最有分量，偏偏岳馨瑤的性子眾所周知，是絕對與能言善辯無緣的，讓她作為反方一辯作開場陳詞，基本等于從開局就雪崩到底。
按照岳馨瑤那一貫死板固執，又容易屈從上級意見的性子，很可能一開口就是：我認罪，愿意接受組織處理…這樣一來后面的趙家人想要為她說話都難了。
顧南希安排這場批斗會，的確是煞費了苦心。
然而這一次，岳馨瑤的表現卻出乎了他的意料。
女子從座位上站起身來，高挑的身材頓時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而她面上那冰冷森然的表情，更是讓不少人感到緊張起來…看樣子，岳馨瑤并沒打算束手認輸。
“對于剛剛各位領導所說的內容，我完全無法認同。首先我并沒有違規使用能力，其次，也沒有造成嚴重后果。各位基于錯誤的事實所作出的判斷，顯然也是沒有意義的。我想說的就是這些。”
簡單的一段話之后，岳馨瑤就安靜地坐了下去，再也沒有看任何人一眼，簡直旁若無人！
顧南希有些驚訝于岳馨瑤的應對，卻不慌不忙：“你說你沒有違規？當晚你點燃火種，動用超能力量的時候。可有按照規定的流程進行申報？可有任何有權人給予了你授權？那么你憑什么說自己沒有違規呢？”
岳馨瑤再次起身，認真地答道：“超級戰士在自身安全受到威脅、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受到嚴重威脅及其他緊急情況下，有權自行判斷是否使用火種能力，無需上級批準。而4月8日晚，我在海帆之星酒店●②，軍有關。便做出主動出擊的決定，我并不認為這是錯誤的判斷…”
“事實上那是不折不扣的錯誤判斷！”一名頭發稀疏的軍官猛地拍打桌子，憤怒地打斷了岳馨瑤，“你判定成歌凱黑軍的，是中情局在通海星執行特殊任務的特工戰士！”
岳馨瑤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執行什么特殊任務，才需要鬼鬼祟祟，如同歌凱黑軍一般潛伏進入平民聚集的海帆之星大廈？”
被人以輕蔑的態度反駁，憤怒的軍官怒意更盛：“中情局的任務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岳馨瑤說道：“那么我無法判斷他是不是中情局的特工，是否在執行特殊任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根本輪不到我來管啊。”
“你！？你這是裸的狡辯！因為你的魯莽冒進，中情局的重要任務都被迫中斷！”
岳馨瑤笑道：“魯莽冒進的應該是那個特工才對，連基本的偵察工作都做不好，就鬼鬼祟祟地潛入過來，這樣的人任務失敗根本是自找。憑什么怪到一個盡忠職守的超級戰士身上？難道有人跳樓自殺，反而要判星球引力犯了謀殺罪嗎？”
岳馨瑤這一連串犀利的反擊，讓在場無數人都驚訝不已。
曾幾何時，她還是個耿直地能連問十萬個為什么的胸大無腦。怎么現在突然卻把辯論的技能點滿了？
在場眾人，只有寥寥幾人猜到了真相。顧南希偏過目光看了下對面第一排的王野，微微一笑。
這種寸步不讓的風格，實在像極了某人…顧南希迄今仍記得在天狼星的時候，王野就是這樣和風吟爭論不休。
風吟也睜開一只眼睛瞥向王野，王野則抬起雙手表示自己是無辜的，嘻嘻哈哈地把事情糊弄過去。
王野當然不是無辜的。
在顧南希點到岳馨瑤的名字之前。他就用個人終端聯通了岳馨瑤。
“接下來，老顧大概會讓你起身發言，到時候每一句話都按照我的吩咐去說…別問為什么，這是命令！”
岳馨瑤當時就是一愣：“命，命令？”
雖然她對王野已經非常信任。但出于天性，岳馨瑤對命令之類的詞匯非常敏感。
命令…那不是只有上級對下級才能使用的嗎？現在她是副團長，王野只是普通成員，為什么可以對她下達命令呢？
“作為特別會煮飯的丈夫，對妻子下達命令，你有什么疑問嗎？”
“沒，沒有。”
再之后，岳馨瑤就如王野的提線木偶一般，每一句話，每一個語氣乃至每一個神色變化都嚴格按照王野的劇本進行。
輕而易舉地將第一個發難的將軍打得屁滾尿流。
對于這些習慣于軍中森嚴的等級制度的軍官們而言，何曾體會過被下屬這么一言九頂的滋味？氣得他險些心臟病都發作。
第一員大將倒下，很快就有人替上。
“好，就算你當時對七局特工出手是事出有因，但你濫用能力，造成嚴重后果又怎么說？海帆之星酒店內有數十名住戶因為你的急速冷卻產生疾病！”
岳馨瑤厲聲反問：“這個問題你應該去請教那個七局特工！有什么重要任務，非得在無辜群眾密集的酒店內執行？對我來說，如果那不是七局特工，而是歌凱黑軍，就意味著整個酒店上千人的性命收到威脅！相較而言幾十人凍傷感冒又算什么？”
“那你完全可以更加精準地控制自己的能力！”
“可以啊，只要我晉級四星，自然可以更加精準地控制能力，所以請組織盡快考慮我的升級計劃，以避免慘劇重演。”
“傷及無辜，你就一點反省之意都沒有嗎！？”
“我當然一直在反省，反省自己的弱小和不成熟。所以我才希望能盡快變得更加強大，對于超級戰士，或者說對于一名軍人而言，變得更加強大當然離不開組織的支持。那么我向組織申請考慮升級計劃又有什么不對呢？”
“你根本是毫無悔改之意！”
“我從來沒有后悔成為一名超級戰士，哪怕這意味著每當戰爭發生，我都要頂在最前線，直面敵國最強大的武裝力量，時刻面臨生與死的考驗！哪怕同為軍人，選擇其他道路的某些人卻能躲在后方對前線的官兵指手畫腳，讓他們流血又流淚！即便如此，我依然不曾后悔過！”
“你，你…誰問你有沒有后悔當超級戰士…”軍官蒼白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會場內的轟然掌聲之中。
岳馨瑤這一番話，著實贏得了在場所有前線官兵的好感，因此在少數人的帶頭下，掌聲雷動，哪怕這場批斗會本不該如此…
岳馨瑤面色不動，身姿挺拔，驕傲地睥睨著主席臺上的一眾官僚。
而在她身旁不遠，王野輕輕翹起二郎腿，手指在膝蓋上有節奏地敲打著。
下一個，還有誰？
待掌聲平息，會場內一片寂靜。
下一個，沒有誰了，被岳馨瑤以如此尖銳的態度接連駁倒幾人，實在是沒有誰想要再出面挑戰了。
老實講，哪怕是再怎么堅定的中央系，其實也很清楚這次批斗會根本是在找茬。
岳馨瑤真有那么大罪過么？當然沒有，所以批斗會只能是上綱上線，無事生非，天然就沒有道理。這樣的情況下，對方只要敢站出來為自己據理力爭，很容易在辯論中掌握主動。
如果用辯論賽來形容，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平衡的命題，只不過最初沒人想得到岳馨瑤居然敢站出來而已。
過了一會兒，主席臺上一位較為年長，趙家陣營的將軍就說道：“我看，既然大家也沒有什么不同意見，事情是不是可以就這么算了？畢竟岳馨瑤作為超級戰士，培養也不容易…”
顧南希淡淡地笑了一下：“就這么算了？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希望讓手下的精銳戰士被牽扯到這種事里來。但很遺憾，現在事情不再是我們說了算。”
接著，他向旁邊伸了下手，會場側面墻壁頓時映出畫面。
畫面中，有成百上千人手持橫幅，揮舞旗幟，進行著一場盛大的游行，而游行的主題則是…
抗議超級戰士草菅人命，誤殺平民！
眾人驚愕間，顧南希冷冷地說道：“4月8日晚，一名119歲高齡的老人，因氣溫驟寒誘發急性心臟病，于房間內不幸去世！”
這一刻，就連王野都不由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旁邊的新聞報道，又看了看面沉如水的顧南希，心中只有無比巨大的驚嘆號！
顧南希，果然有你的！
“去世的老人名為南禹，其人一生行善，曾連續三年被評為感動通海十大人物質疑，在通海星有著極高的聲譽，如今卻因我們十三軍的超級戰士而死…就算我理解岳馨瑤同志當時的選擇確有道理。但是你們可以問問那些平民百姓，是不是同樣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