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老皮四個住院,除去轉走的五個人,除去兩個家長沒出席家長會的學生,余下人等全部到齊。
班級里坐著三十九個人。
張怕拄拐站起來說話:“我很欣慰,你們肯來。”停了下說,“鼓掌。”
云爭帶頭拍巴掌,同學們很給面子,掌聲響成一片。
張怕說:“謝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感覺肚子里有氣往上頂,一個嗝打上來,把胃里那點難聞的氣味全送出來。
張怕輕咳兩聲,不是裝腔,是身體的自然反應,嗓子里有東西。
輕出口氣繼續說道:“昨天給你們的父母開了個會,還不錯,只有三個家長沒來,另外有五個申請轉班的,不用管他們,對了,王江,得表揚你,你家長沒來參加家長會,你今天來上學,很給面子,謝了。”
王江大聲回道:“老師你太客氣了。”
張怕笑笑:“不客氣,一點都不客氣,等我說完下面那些話,你們就會知道我有多不客氣。”跟著又說:“再有四名同學住院,也沒及時趕到,不是他們的錯,除此外,你們這三十九個人都要聽好了,認真聽。”
說到這里又咳嗽兩聲,可以確認是感冒發燒。
張怕說:“因為某種原因,說話聲音興許會小一些,有誰聽不清,舉手發問。”
說完這句話,努力挺直脊背,開始說正式內容:“當老師,我沒耐心,更沒善心,不會用心關心誰,聽誰的委屈或是感化誰,你們記好了,在三年十八班,只有一個道理,只有一個準則,就是我,所有的道理都取決于我,如果誰讓我不開心,我一定讓他后悔。”
說完話往外走幾步:“有些話上次說過,不過上次很多人沒在,再說一次,沒錯,我是威脅你們,在我說這些話之前,你們還有機會離開,現在沒有了,為了表明我的決心,上次有很多同學看到,我給了自己一刀,我用這種方式警告你們,我連自己都舍得捅,打你們會不會不舍得?”
“我知道有人不信,現在給你們看。”說著話解開褲帶:“班里沒女生,沒這個忌諱。”褪下褲子,露出變了色的繃帶,黑紅暗紅說不出什么感覺。
張怕說:“沒看清的過來看,不相信的我可以解開繃帶。”
云爭做好捧哏選手,大聲喊:“我們相信。”
張怕說:“我知道應該去醫院換藥,可一是懶,二沒時間,拖延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傷口發炎或感染,從昨天晚上就頭暈迷糊…”說著話提上褲子,邊系腰帶邊說:“到現在還迷糊,不過沒所謂,重要的是你們得相信我,得相信我說的是真話。”
說到這里又咳嗽兩聲:“不好意思,身體強行咳嗽,我管不住,咱說正題,那么,我要說的是什么真話,很簡單,從今天開始到你畢業,除非特殊緣故,否則必須到校,我不管你在學校是睡覺還是看課外書,總之必須到!誰要是不來,我點幾個名字,于遠,劉自強,王笑,起立。”
下面站起三個學生,是張怕第一天到教室打的三個人,于遠是大胖子,劉自強是一米八多那個,王笑是突然逃跑,被張怕一臉血地帶回來那個。
張怕說:“這三個,我都揍過,留沒留手問他們,我可以保證,如果你們誰惹到我,也就是曠課了,千萬千萬別被我抓到。”
說著又咳嗽兩聲,苦笑下說道:“真是感染了,身體特難受,不過放心,收拾你們沒問題。”接著又說:“告訴你們個好消息,今天在座的諸位,你們的父母都同意我揍你們,只要能把你們管好,你們的父母說往死里揍,揍傷了他們拿錢住院,所以,誰都不許曠課,聽明白沒?”
學生們愣住,不知道怎么接話。捧哏選手云爭也保持沉默,如果什么話題都捧,鐵定被同學打成漢奸。
張怕同樣沉默,沉默好久再輕聲問一遍:“聽明白沒?”
還是沒人回答。
張怕笑笑:“其實,我挺寬容,你們可以不回我的話,可以不理我,但是必須上學,必須坐在這里。”說著又咳嗽一聲,笑了下接著說:“不過呢,你們有個問題必須要回答我,從今天開始,能不能做到每天上學?”
學生們還是沉默。
張怕朝于遠三個人說:“你們先坐下,從這邊開始,一個接一個的給我回答問題,能不能堅持每天上學?從你開始。”抬手點了下左手邊第一個學生。
那同學猶豫一下,回頭看看,轉回來小聲說能。
張怕說:“起立回答,大點聲。”
那學生刷地站起,干凈利索回一個能!
張怕很高興:“很好,繼續。”
從這個學生開始,每個同學都被逼表忠心,無一例外。
等所有人答上一遍,張怕說:“當你們說的是真話,記住,你們答應我了!很好,我很高興,希望大家說到做到,不要逼著我到處找人…”
話沒說完,有人敲門。張怕說進。
教室門推開,走進來老皮幾個學生,包括老皮,每一個都是繃帶包裹傷處,也有個拄拐的,慢慢挪進教室。
張怕問:“你們怎么來了?”
“我們出院了。”老皮沖全班同學說,“都認好了,也聽好了,這是我哥,誰要是惹我哥不高興,老子拼了命也得弄死你。”
這句話說完,四個猴子齊聲重復道:“記住了。”
云爭這邊想做潛伏在敵人深處的特工,看見哥四個如此表態,馬上起身道:“還有我一個。”
張怕郁悶道:“這是班級,不是黑社會誓師大會,進去坐下。”
四個人大聲說是,坐了回去。如此一來,全班四十五名學生,實到四十三人,只有倆人不見人,甚至連家長都不出現。
那兩個是前幾天打架被打得最慘的、跟社會混混在一起的倒霉蛋。
話說到這里,張怕思考片刻:“自習吧,我得去醫院,我希望等我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在。”
云爭起立說:“我送你去。”
張怕拿起電腦包,拄拐往外走:“不用,上課時間,你們必須在學校!”說完出去。
一出門又看到秦校長,小老頭皺眉看他:“怎么搞的?”
“不知道,我請個假。”張怕回道。
“快去吧,我幫你看著。”
“不用,他們要自己看自己,如果管不住自己,等我回來再說。”說完往外走,打車去醫院。
到醫院就是輸液,醫生開了三天針。張怕去輸液室輸液。
本打算邊輸液邊打字,沒想到扎上針一會兒就困了,只好關電腦睡覺。
一覺睡到打完兩個吊針,連換藥都不知道。
睜開眼一看,已經下午兩點多,感覺舒服一些,出院回學校。
不知道是被他的話和刀傷嚇住,還是被他帶病訓話感動到,四十三個人全在。
張怕很高興:“等我病好,等你們堅持些日子,老師請烤肉。”
下面學生當然說好。
張怕在辦公桌后面坐下,也是想打字,可一坐下就困,趴著睡著。
睡到放學,打車回家,帶五個猴子一起,結果進家門又困,就是想睡。
咬咬牙,去洗把臉,硬挺著打字。晚上九點半干完活,頭暈的沒法檢查,終于沒檢查就上傳,腦子里也記不起寫過什么,反正是關電腦就睡。
第二天是被餓醒的,昨天一天除了藥,什么都沒吃。
這一天還是星期三,是他的幸運日加約會日。張怕堅持著不打電話,想著下午能好。先吃了藥,再出去吃早飯,可惜沒胃口。明明餓還吃不下東西。
給幾個猴子打電話,一起去學校。
還是困,上車就想睡。其實不是困,是頭暈、迷糊,只能睡覺。張怕琢磨著:我吃的是安眠藥?
到教室后硬挺著堅持到七點半,昨天的四十三個學生又一次全部到齊。
張怕心說沒白病,竟然有點兒莫名的感動,一群混蛋猴子是真給面子。
起身拄拐給大家鞠個躬:“謝謝,謝謝你們給面子,不過還是得自習,我得去醫院。”
“老師,去完醫院直接回家吧,我們肯定不走。”說話的竟然是于遠,那個被揍最慘的大胖子。
張怕笑笑,索性丟掉拄拐,一瘸一拐的走,反正自身狀態不好,臉色煞白,都能看出有問題。
按照他的想法,輸液兩天應該沒問題,晚上可以上跳舞課。可惜不行,打完今天的吊針,狀態確實恢復不少,可時不時的還是會迷糊一會兒。心說不是禽流感吧?
在街上買些包子帶回學校。
中午時候,學生們出去吃飯,他在教室里干活。
到了下午上課時間,四十三個學生又是全數到齊,張怕甚至有些激動,大喊道:“一定請你們烤肉,誰不去就是不給我面子。”
“我們肯定給老師面子。”學生們笑著回話。
雖說這幫家伙在教室也不學習,不是看手機就是睡覺,再有小聲聊天的,可是跟以往比較,簡直好上太多太多。
于遠,就是那個大胖子,曾經在上課時候吃火鍋。
云爭幾個猴子在上課時候打撲克。
跟以前相比,現在的他們真的有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