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校長很在意這次考試,一早趕來倉庫集中營,雖然整個初三年級都在考試,可大校長全是不管了,在他眼里只有十八班。
監考時,張怕照例是打字干活。
他的學生已經考皮實了,拿起卷子就做,完全沒有考試感覺,當是做習題卷子。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十八班學生完成全部卷子,別的學校還要多考一天。這是強化考試后的效果。
秦校長不舍得走,留在倉庫等成績出來。
這時候的張怕在喝酒,里里外外十幾張臺子,坐的基本都是年輕人,大家說說笑笑,在慶祝一份工作的圓滿結束。
陳有道特別生猛,白酒喝下去一瓶半,對每一個工作人員說感謝。喝到最高興的時候,百多人一起大喊大叫,慶祝這一份圓滿。
那是一種大家合力做完一種事情的激動和幸福。
張怕坐在其中,卻是感覺格格不入,除去劇本,再沒有做過別的什么事情,沒有跟大家朝夕相處,沒有一起熬夜,也沒有一起挨罵…
忽然想起去年,胖子那幫人找他拍網劇,那時候,他也是想把大家弄一起做完一件事情,共同經歷一份磨難、快樂、感動…只可惜啊!
劉小美問他怎么了。
張怕說:“下次,我做男主角,你做女主角,咱倆一起演戲。”
劉小美說:“我沒問題,但是你,會演戲么?”
“我天生就是個演員,自帶表演天賦。”張怕開始吹牛。
于元元過來敬酒,說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張怕說客氣,是你有才能。
張白紅和劉暢湊過來說:“下面是不是該我們的了?”
“喝酒?”張怕問。
“當然是演戲。”張白紅說道,跟著又說:“現在萬事具備,只待你點頭。”
張怕指著龍小樂說:“找他,他是大老板。”
龍小樂鄙視道:“你還能不能有點擔當?”
張怕當沒聽見。沒一會兒,陳有道來敬酒,一個是敬劉小美,一個是敬張怕,都是表示感謝,說歡迎去臺灣玩,他全程陪同。
張怕說:“可拉倒吧,你一年有十個月在內地,我們上哪找你去?”
陳有道就笑,然后是喝酒。
對于陳有道來說,只要把后期制作搞完,他就算任務完成。哪怕是電影不能上映也無所謂,可以把電影放上網,他要的是一個完美紀念。
晚飯散的早,不到九點結束,大家換地方再戰,但是很多人沒湊這個熱鬧,比如陳有道,也比如劉小美張怕。
張怕送劉小美回家,一路總要說些你儂我儂的情話,溜溜達達走上一個多小時。等回到劉小美家樓下,劉小美說:“你就不會說些好聽的情話啊?”
張怕說:“我足足說了一路,你沒聽出來?”
劉小美忽然親他一他:“笨死了,你應該說真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張怕說:“那不能,走一個小時還行,再多一個小時,你就要我背著了。”
“怎么?不愿意背我啊?”
“那倒不是,主要是背著你走,咱倆近距離接觸,我會心猿意馬的,又喝很多酒,這是酒駕啊。”張怕認真瞎扯。
劉小美說:“不行,我想嫁人了,你看著辦。”開門上樓。
張怕說:“我現在求婚。”
劉小美沒理他,蹬蹬上樓回家,張怕才打車回倉庫。
秦校長還沒走,拿計算器計算學生的總分,一科科算下來,越算越高興。
張怕回到房車,照例是先陪小狗玩會兒,順便接受大狗的鄙視,再去辦公室。
看見他進門,秦校長笑著說話:“過來。”
張怕說:“看你這一臉春風的架勢,這是煥發第二春啊。”
“我煥發你個腦袋。”秦校長說:“說正經的,你猜有多少個過重點線的?”
張怕說:“怎么也得六十個吧?”
秦校長笑著說話:“六十八個。”
張怕說:“我懷疑他們是不是集體吃偉哥了,從一群不知道英文字母是多少個的笨蛋,忽然變成尖子生的成績?還越來越好…不行,我實在不能接受。”
秦校長說:“可惜啊,里面有五個是二年級生。”
張怕說:“這幾個家伙就會魚目混珠,下次把他們剔出去。”
秦校長說:“班里七十六個學生,減去李英雄八個,還剩六十八人,這六十八個人里面只有五個沒過重點線,你是不是應該想想辦法?”
“有辦法,弄點砒霜給他們吃了,咱班就百分百重點線。”張怕一本正經說道。
秦校長說:“能不能有點正經?上哪買砒霜?”
“也是啊,砒霜不好買,那就買安眠藥,每人一瓶。”張怕開始歌唱:“我送你離開…”
“你是要瘋還是怎么的?能不能好好說話?”秦校長說:“就差五個人,五個啊,咱想想辦法唄。”
張怕拿過排名表看:“又是這五個完蛋玩意,等著。”放下表格想走。
秦校長問:“你要做什么?”
“罰這五個笨蛋。”張怕說:“跟著我混,竟然考不上重點高中,丟人啊。”
秦校長說:“你就扯吧。”
張怕嘿嘿一笑:“您老人家還不走?”
秦校長看眼時間:“走了。”跟別的老師道聲別,負手而去。
張怕坐到校長剛才的位置上,看著五個名字想事情。就差五個人?
正想著,老虎打來電話,問他爸怎么說?
張怕說:“昨天又去了,你爸還是什么都不說。”
在過去的這幾天里面,老虎曾打來電話詢問老爸挨打的事情,張怕說你爹什么都不肯說。老虎就讓他再去一次。
聽到這句回話,老虎想想問道:“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郭剛做的?”
張怕問回去:“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可能。”老虎說道。
張怕說:“你覺得不可能,那就是不可能,既然你爹不肯說,那就是沒什么事兒,你一個人在外面要小心些。”跟著問:“錢夠么?”
“錢有,就是我爹這個事…算了,謝謝你啊。”老虎掛電話。
隔天,另幾所學校繼續考試,晚上時候,秦校長又來了。一見面就說:“原本我是抱著僥幸心理的,現在一看,你是有真本事。”
張怕問又怎么了?
秦校長說:“上次你給我幾套卷子,我找人印出來考了一次,全校那么多學生,一共有六個過重點線的,連你班的十分之一都不到;這不昨天和今天又是考試么,我在學校呆一天,批昨天考的卷子,結果怎么樣你猜。”
張怕說:“都不及格?”
“差不多吧,反正普遍是六、七十分的樣子,我算是死心了。”秦校長說:“還是你這里牛,隨便都一百多分,商量商量,明年繼續?”
張怕拿起電話往外走:“什么?給長城貼瓷磚?你等著,我這就去建材市場,一定給你個優惠價…”
這個白天,秦校長在學校批卷子的時候,張怕去了醫院。
癌癥這個病有兩個共同點,一個是不管什么癌,病人會越來越瘦,一個是會越來越痛。
張怕去腫瘤科看了喬光輝,喬光輝的臉凸著顴骨特別明顯。喬家老頭還在京城,說是有什么事情沒辦完,再有幾天才回來。
兒子癌了,老爹在外面辦事情回不來?稍稍一想就知道是缺錢,老爺子在那面催錢呢。
喬光輝的狀態還算不錯,能說話,也能吃東西,也是能自己行動。不過,這只是目前狀態,未來都是吃不下東西,無法行動…
看見張怕,喬光輝笑道:“還說呢,你有段時間沒來了。”
張怕問:“想吃什么,我去買。”
喬光輝搖搖頭:“沒胃口。”
腫瘤科的高間是二人床,沒有在外科時的奢侈待遇。喬光輝住里床,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外床老頭平均每十秒哎喲一聲,那是痛的。
陪床的是老太太,問老頭是不是痛的難受,要不要打針?
這個針是止痛針,是那種管制的針劑,會上癮的。老頭小聲說不,可沒一會兒又是哎喲痛了一下。
張怕看過去,那老頭更瘦,根本就是皮包骨。
喬光輝小聲說:“估計沒多久,我也是那樣了。”
喬大嫂說他胡說,別瞎說!
喬光輝笑笑,跟張怕說:“說正經地,未來,我家房子就靠你了。”
張怕說盡管放心。
喬光輝說:“我就是放不下心啊。”
喬大嫂說:“不放心就自己出院看著,搬個凳子去工地一坐,逼著黑心地產商趕緊干活。”
張怕說我支持,再隨便聊上十幾分鐘,跟喬光輝說:“我有幾句話跟嬸子說,你先自己呆會兒。”
喬光輝不滿道:“背著病人說的話,一準兒都不是好話。”
“你很有想象力,恭喜恭喜。”張怕說上一句,拽喬大嫂出來。
一出門就問:“是不是沒錢了?”
喬大嫂猶豫下說:“京城那面出了點事情,給我爹的補償一時半會下不來,家里倒還是有點錢。”
張怕再問:“你說的那個藥,上次說的,就是一萬多那個,是不是還沒買?”
喬大嫂說沒有。
張怕想了下:“那行,我出去一下。”
“你還回來?”喬大嫂問道。
張怕笑了下,開門進病房:“老頭兒,吃什么?”
“驢肉火燒。”喬光輝說道。
“停!我給你買個涼皮吧。”張怕問喬大嫂:“你吃什么?”
“我不餓,不用買。”
“成,帶斤餃子。”張怕開門出去。
喬光輝郁悶道:“這孩子,故意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