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澗仁可以說好像完全把自己抽離出來旁觀一樣,饒有興趣的在琢磨這個女學員有點反常的做派,往日她的確也經常跟眾人打情罵俏,可沒到這種地步吧。
不過等耿妹子一步一頓走近要爆發的時候,這個女學員笑著過去主動拉著耿海燕:“小妹妹你男朋友可真不錯,怎么稱呼你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看對方這么熟絡的言行,耿妹子也只能強壓火氣臉頰抽抽的看著對方,結果這女人變臉之快,讓石澗仁都有些嘆為觀止,親熱的挽著耿海燕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打趣的詢問跟男朋友怎么認識的,笑說阿仁還是蠻老實的云云。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耿妹子被徹底澆滅了火氣,也能擠出點笑容來回應,好像看起來這就是城里人的應酬,可不能給阿仁丟臉,頗有些僵硬的認真回答。
完全沒了在碼頭上尖酸油滑的機靈勁,應該是第一次有城里的年輕姑娘用這樣平等親熱的方式跟她交流,還是有點亂方寸失水準。
反而是石澗仁安靜的跟在耿海燕的旁邊一起走,揣摩這個女人的心思。
結束駕校培訓的學員從訓練場出來,走進裝潢光亮的接待大廳,整個都在往外走的人群中,一個氣定神閑的華服男子懶洋洋從中間的休息沙發上站起來,反方向走幾步就相當醒目了。
如果說白天看見那個張耀君身上的西服筆挺已經算是華麗,眼前這個應該也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子身上服裝連石澗仁都看得出來是高級貨色,而且不是張耀君那種頗有些張揚的款式,同樣還是西裝革履,簡單的全身黑色加里面白色襯衫,可就是規整,舒服,絕對不是批發市場那些廉價服裝能拾掇出來的,而對方一下就把目光鎖定在了這邊女子和自己的身上,那一瞬間目光里的神采,應該是石澗仁下山之后遇見的人里面最為強盛的,甚至有點凌厲。
但也就是一閃而過,因為眉毛抬抬就有些傲慢的笑意,把那眼睛不是很大的光采就掩蓋過去了,如果不是站在姓蔣的女子身邊,處在同一方向,石澗仁肯定都不會捕捉到這么精確的感受。
其實說起來這相面一說,前人總結千千萬,落到實處還是得靠閱歷,縱然有老頭子那樣手把手的從小灌輸,也不過是讓石澗仁能走很多捷徑,盡可能把老人和師門祖傳的技巧理論都掌握了,而聯系到實際,還是得靠不停的看,積累了足夠的閱歷才能加強準確性,而這其中,看普通人相對容易點,好比碼頭上的人簡單得多,而越是往上走,人性特征就越復雜。
而這其中尤以軍政界和商界人士最難捉摸,因為這些領域的聰明人太愛與人斗其樂無窮了,王汝南、洪巧云這樣的大學教授都沒有把那么多心思花到這之中。
所以這一刻,石澗仁有種油然而生的強烈興趣,酒鬼遇見美酒,畫癡看見一幅好畫的那種。
蔣姓女子已經巧笑嫣然的抬手招呼了,那男人果然應該就是她描述的男朋友,雙方在大多數學員匆匆經過的目光下會合,兩個女人短短二三十米的交往已經熟稔得好像閨蜜一樣,姓蔣的女子相當自然的給男朋友介紹:“這是我在駕校的學車同學,燕子和她男朋友阿仁。”
這一句話就顯得好像她跟這女孩兒才是熟人,旁邊的男人不過是順帶的,石澗仁終于想通,一下就笑了。
如果說石澗仁給耿海燕的感覺是碼頭上一片垃圾堆里的水晶瓶,眼前這個洋溢著富貴氣息的年輕男人就應該是金娃娃級別的,對方一舉手一投足,手腕上閃亮的高級表,指節上毫不掩飾的碧綠玉石戒,還有修剪得當的時髦發型上微微的反光,都讓做盒飯的小姑娘有些炫目,起碼陽光的阿仁當初都沒有給她這種感覺。
在女朋友介紹下握手也是淡淡而略帶驕縱的,當然石澗仁也有幸得到這個待遇,不過他幾乎是主動伸手,有些熱情的第一次感受所謂高級人物的手感。
談不上半點卑微奉承,就是山里娃聽老頭子說了十幾年的大人物,著名的洪巧云并沒給他這種感覺,今天當然要摸一摸了,真的好像跟老頭子描述的那樣,手掌干凈而微涼,力道放松顯得漫不經心,但握手前手指有微微內收,這點和自己觀察對方的容貌有些關聯印證,對方應該有那么一點點的狹隘,并不如外觀看起來那么大氣。
看來老祖宗的東西過了上千年的沉淀,到現代還是能用啊。
心里這么想,他臉上難免就有些笑意,看在別人眼里加上之前的動作,可能就覺得這個年輕人是頗有些卑躬屈膝的諂媚了,連耿妹子都忽然皺了皺眉頭,心里有點難過。
那個男人顯然習慣了別人這樣對他的態度,毫不在意的對蔣姓女子示意一同往外走,這時候耿妹子身上的移動電話卻響了起來。
在一片紛亂的大廳里鈴聲顯得特別響亮,石澗仁很惡趣味的揣測耿妹子肯定是故意把鈴聲設置到最大的。
耿海燕剛才那瞬間的不舒服感受終于消失了,嫻熟的摸出屁股兜電話,伸手攬住了男朋友的手臂:“喂?…云姐?”
其實根據石澗仁的熟悉來說,除了打電話來訂盒飯的,好像就只有洪巧云會打這部電話吧,這時候姓蔣的女子已經親熱的投進男朋友臂彎,一起對這邊做個再見的手勢就轉身出去了,她在訓練場也是有移動電話的,不稀罕。
耿海燕根本就沒注意到剛認識的“閨蜜”,轉頭把電話遞過來:“云姐說有點問題,叫我們過去幫忙!”
石澗仁也沒多在意那對男女,只是對難得的考察時間一閃即過有點遺憾,點點頭聽了兩句就掛掉:“咦,我還以為她能輕松解決那位會計師的事情呢,走吧。”
耿海燕還在追看那對男女的背影,有些艷羨:“看起來好像是有錢人哦?”
石澗仁點頭往外走:“男的家庭環境很好,應該是爹媽的條件好,女的其實都是打扮裝點出來的,可能家境不怎么樣,但心機很多,很喜歡也很得意自己這些小手腕…嘿嘿,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這倆有得拼。”
耿海燕已經沒那么吃驚了:“啊?這么一下就看出來這么多,那你還…還那么拍馬屁?”
石澗仁懶得解釋:“哪有,偶爾做點假樣子放松對方警惕吧,走吧走吧,我們去叫出租車,坐過沒?”
耿海燕立刻就高興了:“對嘛!這才是你嘛,我還以為剛才你看見有錢人就突然變得很拍馬屁呢…”她對于攀炎附勢或者阿諛奉承只能用拍馬屁來形容。
石澗仁看她:“那你覺得有錢人好不好?”
耿海燕使勁點頭:“好!我就好想當有錢人,也好想拍有錢人的馬屁!可是我很不愿意看你這么做,我去拍吧!”
這一刻,兩人已經走到了大廳外,亂糟糟的人群中,只有混亂的路燈光和各種胡亂移動的燈光偶爾掃過少女的臉,石澗仁突然有那么一絲絲的感動,就為了保全自己的驕傲,這少女絲毫不在意把自己的尊嚴放得一低再低!
不過他忍住了伸手攬住對方的沖動,笑笑繼續往外走。
就這么在里面耽擱了一下下,駕校原本安排的夜間通勤車就已經擠滿了人,因為這里比較偏僻,按照慣例得等通勤車把第一批人送到最近的商業中心大公交車站,隔二十分鐘后再來運送后面的,所以剩下的部分人又開始爭奪排隊等候的出租車。
石澗仁通常都是等免費通勤車的那類,但足夠熟悉這一套,拉著耿妹子就走下馬路到對面攔過路的出租車。
有點碰運氣,但比在駕校門口爭奪靠譜,這跟棒棒們喜歡扎堆在好地方找業務,成績卻不太好一個道理。
不過兩人剛站了幾分鐘,一輛光可鑒人的轎車就無聲的滑過來,電動車窗放下的聲音都是那種很好聽的輕微滋滋聲,坐在副駕駛的蔣姓女子表情夸張:“啊?你們在等車啊…”她那個男朋友在駕駛座上點點頭,接著這女子純粹是客套:“需要順路帶幾步不?”
結果石澗仁老實不客氣的伸手去拉后排車門:“那就謝謝了!”
于是從來沒坐過轎車的耿妹子,第一次開葷,居然就坐的是奔馳豪華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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