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澗仁都想對天苦笑了,自己僅僅就是想回家安安靜靜的過小生活啊,怎么會遭遇這樣的事情!
冥冥中,在江州三更半夜兩口子吃夜宵的那次遭遇似乎促成了石澗仁心頭的最后一根稻草壓肩,他才帶著有些逃離的心態,立刻跟老婆返回這里。
他不想變成個權貴,在自己還有能力擺脫的時候,保有自己獨立的人格。
可就像充滿了現實主義的諷刺意味似的,眼前的這件事仿佛是那場打斗的升級版,哪怕石澗仁一直在試圖把事情控制在不要鬧大的層面,能夠好說好商量的僅僅在這個層面解決,當一對最平常的農民夫婦。
現在不可能了。
不可能繼續享受這種悠閑自得的田園生活。
石澗仁無比清楚,如果自己真的是對兒最平常的普通夫婦,這件事很可能會成為曠日持久的一生波折。
但如果回到兩口子以前的身份中,這又是無比稀松簡單的一件小事情。
雖然他們沒有半點錯誤。
真的就是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折騰其全身么?
石澗仁有點呆滯。
但也僅僅就是瞬間的呆滯,因為那個舉起石頭砸了自己的人的家伙一個轉身就想跑,驚醒了石澗仁拿手里的扁擔使勁掃過去,絆翻在地,接著本來就在地上的石澗仁一個躍身撲上去就壓住對方,從腰間再抽出根繩子麻利的困住對方的手腳,這個家伙當然是有劇烈掙扎,但石棒棒的蠻力還是比較有用,特別是重重的一拳打在對方后腦勺警告之后,收斂多了,接著又想鬼叫,石澗仁不耐煩的直接抓扯對方的衣服給堵住嘴。
自己好端端的寧靜生活被這樣的家伙破壞了,泥菩薩都會激起點火氣來。
有了火氣就好,起碼這樣的動靜讓石澗仁重新把腦子發動起來,轉頭看向那站在屋檐下目瞪口呆的兩人扔了繩子過去:“自己把自己的腳捆上吧,已經死人,我們必須馬上報警,看等到天亮會不會有警察來,這個殺人犯是跑不掉了,你們是同案犯,跑了罪加一等,不跑或許沒你們什么事…”抬頭舉手給上面的齊雪嬌示意報警。
他這老婆真不是一般人,還去看了看手機拍攝的狀況才點點頭打電話,這描述起來有點麻煩,但齊雪嬌口齒清晰,言簡意賅,一聽就不是普通人,強調是三生鄉的副鄉長帶著人來謀財害命,現在死了人,被砸死在這荒涼的山間破廟邊。
石澗仁確認錯手殺人的這個已經捆好,才提著扁擔拖著人走向其他三人,這時屋檐下的兩個才開始篩糠。
親眼看見一個活人,特別是自己熟識的人被砸開了花,那種心理刺激是很強烈的,有一個已經難以置信的坐在墻根了,石澗仁很警惕的靠近:“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想盡量在這場殺人案里面脫身,那就得盡快的撇清自己…”這時候就發現警察防止串供是有道理的,那個捆在地上的激烈掙扎中使勁在嗚嗚唔,石澗仁不讓他跟這倆有目光接觸:“他肯定是脫不了干系,你們能不能脫身,就看誰先坦白了…”
所謂謀士,在古代最能倚仗的可能就是各方之間的利弊權衡,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去挑動各方利益得失關系,這才能四兩撥千斤,這恐怕也是石澗仁幾年來屢試不爽的招數。
果然這樣一恐嚇,兩個迄今為止受傷最小,干下事情可能也最少的家伙剛才就已經嚇得吐露內情,現在有點爭先恐后:“老嚴,不,是老彭…”
石澗仁還要他們等下,不過沒等他說話,齊雪嬌已經拿著手機從屋后跳下來,舉著在旁邊:“誰是老嚴,誰是老彭…”
這倆趕緊指認。
老彭就是被齊雪嬌用石頭最早砸翻在地的那個,他對半路遇見的美婦人最為垂涎,回去的一路上都在討論,讓話題始終在女人身上盤旋,但老嚴也就是那位副鄉長沒說話,直到快到鎮上了才突然開口問他們如果真的想得很,那就待會兒一起上山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這兩口子給收拾了。
男的殺了埋在哪里根本就沒人知道,至于女的么,想想也知道這幾個男人打的什么惡毒算盤了,甚至準備長期囚禁在這個人跡罕至的破廟里想干嘛就干嘛。
這就是人性本能。
心中的欲望如果沒有道德約束,當發現法律約束是個極為薄弱的事情,很大幾率能夠逃脫法律制裁的時候,這件事就順理成章的被幾個男人色令智昏的轟然答應下來,各自回家糊弄兩句,老嚴還約大家在鎮上吃了頓喝了兩瓶白酒才滿帶著精蟲上腦的強烈沖動過來。
砸死老嚴的這個是出主意最多的,遠遠就分開走,殺了男人埋在哪里,女人要關在哪里一路上都是這個家伙在憧憬,反而是老嚴一直沒怎么說話。
齊雪嬌已經沒有那么憤怒了,穩穩的抓著手機拍攝下這丑惡的場景,偶爾把目光投向自己丈夫,石澗仁繼續解下腰間的繩索,把昏迷的老彭捆起來,最后把兩個七嘴八舌交代經過的家伙也捆起來:“我們一無冤二無仇,僅僅就為這點色欲熏心就要人命,你們也真是豬狗不如了,但這個老嚴真的是為這個,我不相信,你們一群蠢貨,輕而易舉的就被他挑撥起來殺人干壞事,落到這個下場也是活該,他更是罪有應得。”
這倆沒激烈反抗,給綁住手腳坐靠在墻根下,霜打的茄子一樣垂頭喪氣。
四個男人都捆住,一個無聲無息的趴在那院子的地上見了閻王爺,齊雪嬌撿了對方的電筒過去檢查完傷員再看死者,換個男人都會被嚇得心驚膽跳的場面,她看得津津有味,還把那個殺人的拖到旁邊用電筒強迫對方看細節:“喏,殺人,祝賀你,你本來想殺掉我男人,現在你終于殺人了,看看吧,我要你一輩子都記住這個模樣,顱骨被砸碎之后就是這樣,看見沒,從后面砸破變得就像破開的皮球,眼球晶體凸出脫落,這是腦灰白質,這是腦溝和鞍區,托你的福全都變腦漿了,其實還好,你這一石頭直接從后腦勺砸下去,先切斷的是他后腦中樞神經,所以連痛苦都沒有多少直接就死了,不過你肯定會比他死得還慘…”
被捆住還堵了嘴的殺人犯驚恐萬分,不光是被那種讓人過目難忘的血腥場景嚇住,更是被這個女人平靜的口吻嚇住,雙腿不停在地上蹬,齊雪嬌還想把每個家伙都拖過去搞現場教育,石澗仁拉住了妻子:“算了,這件事生氣也沒用,已經發展到現在的地步,先去收拾東西吧,估計這里也是沒法住了。”
齊雪嬌更是氣得牙癢癢:“怎么會這樣!我們不過就是想安靜點生活而已,怎么會遇見這樣的狗東西,才第一次下山!”
石澗仁已經平復下來:“你不能指望永遠都只遇見趙倩那樣的好朋友好姑娘吧,就好比我這次在網上的事情,終于讓我意識到,不是我正直的做人做事,就不會有人黑我了,只要我影響到了別人的利益,甚至于只是我的努力讓別人覺得不爽,那就已經是他們可以謾罵攻擊我的理由,你漂亮,我還有什么問題涉及到那位老嚴的利益,那就構成了這些人傷害我們的理由,你說那些在網上謾罵抹黑我的人,還有眼前這些家伙,會因為我們正直善良,就放棄這么干么?會不會因此感動甚至佩服?肯定不會,他們的心態已經變成陰暗的,跟我們正直與否,優秀與否沒啥關系。”
齊雪嬌看自己的正經老公,剛才的情緒已經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還嘿嘿笑:“有道理,所以不用把這些家伙的所作所為放在心上?”
石澗仁點頭:“能收拾就收拾,保證自己不要被傷害就好,但如果為了這些家伙怒火攻心,舍本逐末,那就不劃算了。”
齊雪嬌咂摸到點感覺,她的思維和丈夫確實有點趨同:“所以呢?所以你才干脆結婚享受自己的家庭生活,懶得跟這些人廢話?”
石澗仁笑:“理解我們的人,不說都能理解,不理解的人廢話再多也是廢話,所以走我們自己的路讓這些傻逼自己躲在角落里陰暗度日吧,我們自己過得快樂,才是最大的還擊。”
齊雪嬌徹底不生氣了:“對!氣死這幫王八蛋,哈哈,還得感謝他們幫著促成婚事呢。”
石澗仁還有變本加厲:“甚至連隱居我都懶得做了,我們到處去旅游好不好?”
齊雪嬌喜笑顏開:“好!”
所以第二天已經接近中午,才從縣里面趕過來的警察們看到的就是四個萎靡不振綁在墻根的罪犯,和兩個喜笑顏開的受害者,還有一個暴曬在夏日正午陽光下的死者,齊雪嬌居然還有閑心用昨天剛買的飯菜罩籠蓋在死者頭部,說是防止蒼蠅沾血,反正以后也用不上這玩意兒了,挑選的時候還講了價的。
石澗仁也做了早飯吃,氣定神閑的把手機里面拍攝的畫面直接傳輸到筆記本電腦上給警官看,拷貝好的U盤免費贈送警方。
雖然沒什么夜視效果,也沒人打燈光舉反光板,像素更是一般般,但整個前后關系,還有動態身份都能看得很清楚,錄音效果也不錯,警察對這山上兩口子擁有兩部比較貴的手機,現在已經不會覺得很詫異了。
因為石澗仁還很有準備的已經寫了張情況說明,光是開頭介紹自己的身份就用了近兩百字,本屆全國代表大會代表,現任江州市市代表,節目主持人,撰稿專欄作家,身份證號,本地本破廟的戶口居住人,只是兩口子本來上樹的準備變成了在樹上納涼,正好看見這些人鬼鬼祟祟過來。
于是事態再次跟在江州遭遇的一模一樣,本來態度強硬兇巴巴的公職人員立刻變成了輕言細語。
雖然更難讓警察相信這種身份會出現在這里,但現如今的通訊手段只要打個電話回局里,稍微上網查詢下就能清晰的看到這位全國代表大會代表的戶籍所在地就是腳下,可能整個縣城都不知道居然出了一位這樣的人物,所以等到石澗仁兩口子下午最后拜祭了老頭兒的墳塋,告別了破廟,跟隨十多名警察還有鎮上的各種治安人員、黨政干部,押著四名罪犯,有專人抬著那具蓋著白布的尸體擔架浩浩蕩蕩下山的時候,縣里面幾位官員已經集中在鎮上了。
這還是齊雪嬌沒泄露自己的身份結果。
姑娘站在旁邊有點哂然撇嘴,現在她能領會到丈夫那種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