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再繼續上路向前,依舊伴隨著的是仿佛漫無盡頭的沙漠。
對于習慣了現代化城市生活的人來說,這種初期的興奮雀躍,繼而厭倦,慢慢再變得不疾不徐,習慣了這種無法一蹴而就改變現實的局面,就那么一路往前。
所以感覺好像什么都沒改變,又感覺脫胎換骨的變成了另一個倪星瀾。
或者說回到了那個最真實的倪星瀾。
這一點在終于抵達邵家明說的另一處寶藏時體現出來。
一大早依舊趁著氣溫還沒起來就出發,中午過后就遠遠的看見前方的地形忽然就從已經看得有些懷疑人生的黃沙漫漫變成黑灰色點綴其中,車臺里面也難得聽到邵先生的解說:“我們的旅行已經接近尾聲,注意地面的風凌石…”
結果沒說多久,已經習慣了在沙漠里避免陷車的石澗仁,一個不小心就突然遭遇輪胎爆裂,前方遠遠的盧哲超幸災樂禍:“老邵說在這里等你們,看你們自己換解決!”
接近十天的自駕游旅行,石澗仁無比熟悉這沙漠脫困跟換輪胎的破事兒,下來檢查輪胎是側壁破損根本就沒有補救的余地了,直接從車斗里面找出排列的備用胎來更換,邵家明確實有經驗,每輛車上都有四五條可供更換的車胎,小點的臨時補一下,大點的就只有換掉,反正現在石澗仁只剩兩條胎了。
這時候的倪星瀾已經能跟著跳下來幫忙,還自嘲現在最盼望的就是住進什么有房間的旅館,好好的洗個澡,這么幾天只換衣服簡單的用濕毛巾擦拭身上,感覺都要餿了。
石澗仁不讓她動手,自己手腳麻利的就操作了,于是倪星瀾最多就是拿把扇子在旁邊給他扇扇風,還是熱風,就那么靠在車廂邊上,看看埋頭勞作的男人,再把目光投向遠方,而且越來越頻繁,最后索性自己上去了。
十多分鐘以后,石澗仁換好了車胎,跳上來發動這輛一直任勞任怨的皮卡車追過去,卻發現前方三人都已經下車,正在徒步攀爬一片黑灰色的山丘。
倪星瀾都波瀾不驚了:“完了直接回江州?”
石澗仁點頭:“昨天晚上用衛星電話給柳清說了一聲,大概還有三天就應該到江州,考察的工作達到了目的,我這病休假也該銷了,就看市里面接下來有什么安排,總之都是圍繞這個歐亞大陸橋的工作運轉。”
倪星瀾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謝謝你陪我來西域,算是了了我一個心愿,接下來我就回平京,現在我有很多迫切需要去做的事情,很期待。”
石澗仁把車停在了灰綠色皮卡的旁邊:“知道還要能做到,你遇人不淑的階段應該已經過了,徹底明白自己有多大的能量能做多少事了,我很期待看到你的變化。”
倪星瀾笑笑沒說話。
石澗仁跳下車就看見山丘上的盧哲超在對他們使勁招手示意上去。
想來可能山丘那邊就是什么特殊的景致,石澗仁等倪星瀾一起就往上爬,結果沒想到這山丘和之前的那些黑灰色的石頭山好像有點不一樣,盡是拳頭大到西瓜大的各種散碎石塊堆積起來的,稍不留神就會踩滑蹬落石頭,石澗仁就讓倪星瀾到自己側前方,盡量手腳并用的往上爬,還摘下腰上那雙一路上辛苦了的工作手套給姑娘戴著保護芊芊玉手。
倪星瀾沒什么順勢摔他懷里的舉動,長手長腳的比石澗仁還爬得快,讓他頗有些心驚肉跳,生怕她踩空。
所以等石澗仁爬上山丘頂部的時候,倪星瀾已經反身站在那看了一會兒了,然后就在石澗仁剛勉力伸長脖子找那三位的時候,姑娘一把伸手抱住了他,不過跟以前的區別很大,屬于很用力的使勁抱了一下就松開,但雙手手套抓著石澗仁肩膀眼對眼:“謝謝你,阿仁,這一刻我才覺得我是徹底屬于我自己的,我的未來有無數的可能性,是你教我解開了自己打的死結,我不會再為爹媽那點事情矯情,也不會再糾結在愛不愛的事情上,我對自己現在的狀態很滿意,沒有誰能牽絆我,我會按照自己理解的方式去改變我周圍的東西,你會一直遠遠的看著我,對么?”
哪怕已經下午三點過,在烈日的烘烤下,荒漠上升騰著一股股熱浪,叫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稍微有點風都會不加分辨的變成狂亂的風力,沙粒飛揚好像在警告這不是人類該來的地方。
在這樣的環境里,任誰的神經都會變得強韌起來。
一貫習慣于看著對方眼睛的石澗仁伸手幫倪星瀾把架在遮陽帽上的墨鏡撥下來,再拉上口罩:“心如朝圣般追尋險境,遠離平凡的通途大道,我覺得這次旅行值了…”
但沒曾想倪星瀾這時候拍拍他的肩膀:“我說過我愛你,以前是愛你這個人,愛你對我的好,現在我想我懂得愛你的靈魂了,你確實是萬里挑一的靈魂,我的靈魂始終陪在你身邊,你不娶我不嫁,十年、二十年、一輩子,我倪星瀾都會在乎著你,這千萬年的沙漠作證,你可別被我抓住了把柄。”
石澗仁后悔為什么要擔心太陽曬傷了姑娘的臉蛋,撥下那墨鏡和口罩了,根本無從判斷倪星瀾的心思,特別是現在姑娘站在比他高的石塊上,陽光似乎是從略微后方直射下來,只能看到有種傲然的氣勢從聲音跟身體姿態展現出來,居然有種相形見慚的味道!
特別是抬頭凝視著那碩大的墨鏡,氣勢上就輸了半分。
最終點點頭:“一步步來吧,付出、守候,不祈求擁有,這種不求回報的態度,希望你能理會我的苦心。”
倪星瀾再拍拍他的肩頭:“我懂,現在開始你說的什么我都懂,因為我相信你,我也會試著這么去做,還別說,心里覺得還挺有趣的,好像遠遠的都能跟你心心相印的感覺,不再像以前那樣苦苦糾纏,心里酸甜苦辣什么味兒都有,好吧,記住我們的約定哦。”
石澗仁還想再問問到底是什么約定的時候,倪星瀾已經轉身跳上高處,石澗仁跟上去,才看見上面就是一大片類似的黑石頭灘涂,密密麻麻到好遠的地方還越來越黑,如果都是這種散落的石塊,確實是皮卡車沒法開上來的。
邵太太熱烈的在那些石塊中間跑來跑去,盧哲超在拍照,轉過來給這邊的年輕男女也拍,邵先生笑瞇瞇的抽煙,等石澗仁走近了才指著周圍說:“喏,和田玉聽說過么?這里就是了,這些石頭中間很大比例都能打磨出和田玉來,只是品相好壞的問題,去找幾塊吧?”
石澗仁和倪星瀾哪怕剛剛說那么相互震蕩內心的話,這會兒聽了還是虎軀加嬌軀都是一震,倪星瀾難以置信:“這些破石頭是玉石?”
石澗仁比她更清楚點:“和田玉?四大名玉之一?”
邵家明聳聳肩:“這里都是干涸以后的河道沖積而成,行話叫籽料,揀點回去找個玉石鋪開料,沒準兒就有好玉石在里面呢。”
倪星瀾噗嗤一聲笑,就原地蹲下去,還調整下位置,正好躲在石澗仁的影子里,隨便抓一塊小點的在自己臉前面比劃,實在是不相信這種黑乎乎的破石頭就是玉石。
石澗仁相信卻沒什么沖動,環顧四周點頭:“昆侖山下和田玉,總算是見識了,到這里我們的旅程也算是結束了?”
邵家明玩味:“真的不撿點?又不要錢的,就算是留個紀念啊。”
石澗仁也不多標榜自己,隨眼看看周圍,撿了塊指甲蓋大小的在手里顛顛:“嗯,對,做個紀念,邵先生,這一次旅行真是感謝你的安排了。”卻有點詫異這小石頭的重量。
黑瘦精干的邵家明眼睛亮亮:“我帶過好幾位老板來這里,跟家產萬貫無關,他們依舊很熱衷于賭一把,希望能開門揀寶,起碼也是個好兆頭,都是要大拿特搬的。”
倪星瀾蹲在那抬頭:“我喜歡玉石呢,不過我還是喜歡成品,他對錢財沒興趣的,誘惑不了他,你那塊小石頭我看看,我也撿個做紀念。”真的循著石澗仁手里那塊黑亮的石頭也隨便撿了一塊。
結果邵家明笑著拍拍石澗仁的肩頭:“奇人異士終究不是凡人…這小石頭比大的值錢,因為大的開出好玉的幾率小,但你們揀在手里的可是實打實的隕石,在歐美市場這可是收藏者很青睞的藏品哦。”說著從地上也撿起兩塊,使勁對砸摩擦,果然就磨出點金屬顆粒的感覺來!
倪星瀾還得石澗仁提醒:“隕石…就是天上的流星穿過大氣層,燒化了以后的碎屑掉在地上。”
年輕明星恍然大悟:“哦哦哦,那個字看得多,但劇本上沒用過,我還讀損石呢,這就是流星?好!我們都把這個拿回去好好收藏起來,有意義,非常有意義,見證了我們的感情!”
石澗仁攤開手掌,看著那指甲蓋大小的黑亮石頭,再次感嘆世界的奇妙,這樣其貌不揚的小石子居然來自無盡浩瀚的星空!
邵家明再慫恿:“拿點拿點,這么多,不要白不要,來都來了,還有四十幾公里就到縣城了,反正油料、飲水都已經騰空了這么多載重。”
跟個保險推銷員似的。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