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澗仁當然不會跟著歡呼,走了幾步對驚魂未定的員工們指揮:“清點設備…”
這時候轉過頭來正要跟他擁抱的陳有根忽然驚呆了:“廠…廠長,您…流血!在流血!”
石澗仁順著他的手指低頭一看,赫然發現一根焊條戳在自己右邊胸口上!
前面只露出來手指頭那么長一點!
之前因為灰撲撲的雨衣和危急場面,沒人注意到,現在鮮血順著焊條滴出來,在露出來的那點焊條尾部凝結成滴,還有落到地面灰白色地磚上被雨水暈開,無比顯眼!
員工們嚇得呆住了!
似乎這比孫臨才那個頭破血流還嚇人,因為那好歹能看見就是碎石塊砸了條口子,這里呢?焊條有多長,這是當胸穿刺過去了么?
大家甚至都不敢到背后去看,生怕看見個透心涼!
陳有根都哆嗦了:“我…”他突然反應過來,石澗仁撲倒他的時候,他手里就抓著一根焊條,本來是拿著當指揮棒的,難道那一瞬間就捅進去了,現在這算什么?
過失殺人么?
感覺就像電影里面似的,廠長也許在下一個瞬間就會突然倒下去?
所有人站在平臺上手足無措,連同后面從通道跑下來的幾位主管也嚇住了。
其實石澗仁還沒覺得多痛苦,只是試著呼吸扯動胸口才覺得真的有些疼,只能簡單吩咐了:“所有場面通知廠辦過來拍照,重點是破損管道,然后提請報告拿過來給我看,同時給供水公司和水務集團聯絡…”說話還是有點費力,他不得不緩口氣。
已經有好幾雙手小心的捧住他的手臂肩膀,石澗仁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得明白些:“報告中先定義為工程有一定疏漏隱患,但主因還是天氣惡劣,呃,就說是百年一遇的洪水…”
陳有根艱難的記住,不知道廠長為什么如此吩咐,但還是點頭,急著立刻安排五六個人手環手的做成人力擔架把廠長抬上去找車,這時候叫救護車都不用直接用廠里的車送走吧,孫臨才呢?趕緊用對講機叫那邊等著啊。
亂作一團的十多個人簇擁著石澗仁上去,還一直大呼小叫別抖著了,石澗仁不想說話,這特么都叫什么事兒啊。
因為對講機呼叫的關系,這下起碼有一兩百號員工擠在上面平臺看見胸口一灘血的廠長被抬上來,其他所有車間、辦公樓里的員工還在涌出來,整個場面極為寂靜!
雨點啪啪啪的打在所有人身上,看著那個胸口沾滿鮮血的廠長,還不敢伸手去按壓或者捂著,有個撐著傘的女員工忽然反應過來,立刻跑過來給石澗仁遮住,還忍不住就哭了,一邊小跑跟著一邊哭,然后如夢初醒的起碼又跑過來十多個人,撐傘的張開雨衣的,實打實的給石澗仁頭上黑壓壓的完全遮住了天,然后其他人才像是突然激活一般,急得跑前跑后,連路邊的垃圾桶都恨不得推開拓寬道,生怕阻擋了搬運人群移動,更有不少人一個勁的在追著旁邊的陳有根等人問為什么,為什么廠長會這樣。
廠務助理哭喪著臉都不敢解釋。
石澗仁其實還是能說話的,只是胸口悶得厲害。
結果還是正在上車的孫臨才叫住了更驚訝:“啊?怎么會這樣,剛才都還好好的…電話!給廠長秘書打電話!”
有些車間員工發愣,你不就是秘書么。
孫臨才當然是叫給柳清聯系。
等柳清他們心急火燎的沖到醫院,卻看見石澗仁正被推著要去手術室,齊雪嬌已經皺緊眉頭拿著電話隨時準備查看傷情后要轉院了,一把就抓了后面的護士:“怎么回事,怎么診斷的?”
她那手勁,差點把女護士拉一趔趄,對方臉色就很不好:“怎么了!怎么了,還有沒有規矩,患者家屬…”
齊雪嬌伸頭看見石澗仁已經被扒了皮,蓋著手術室的被單只露出來點裸著的上半身,皮膚上簡單處理過后還是留下一條條干涸的血漬,心疼得要命,直接伸手扒拉被單看傷口了,氣得護士大聲喊保安:“干什么哪,你有什么資格亂翻,病人感染了怎么…”
齊雪嬌這會兒已經是專業技能上身,渾然忘記自己已經離開軍營,臉上的表情冷若冰霜:“我是軍醫大附屬醫院骨外科主治醫師,你說我有沒有資格…啊,清兒!沒事,沒事,應該沒事,就是右胸穿刺…這里疼么?這里呢?”雙手直接在石澗仁健碩的胸肌上挨個兒摸。
軍醫大可以說是高出整個江州市醫學院體系的存在,能在軍醫大附屬醫院當主治醫師的,那必須得一二十年一點都不耽誤,才能坐穩位置的大拿,光是看看那手法,片區醫院的小護士就信了,吶吶的不敢再說什么,連帶醫生轉頭過來,她還去小聲傳遞消息。
石澗仁不知怎么也長舒一口氣,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不疼,不…能不能給說一下,別插導尿管…”
剛湊過來,已經忍不住滴下淚水的柳清撲哧一聲又笑了。
齊雪嬌也楞了下:“啊?”下意識的撩起被單去看石澗仁的襠,哪怕是現在這副模樣,石澗仁還是忍不住雙手捂襠:“別!別…”
柳清已經忍不住笑得坐地上去了,可淚水還掛在臉上啊,把后面跟過來的吳曉影搞得丈二尼姑摸不著頭腦:“又哭又笑的,你魔怔了,不行了?”說到這里,居然牙關都咬緊了有點顫抖,然后不顧穿著高跟鞋搶上兩步…
嗯,就跟齊雪嬌一起見證了下不該看的東西:“咦,很生龍活虎嘛!回光返照了?”
石澗仁簡直羞憤得要死:“好了!”難得加大力氣又是拉被單又是加大音量,真的感覺要噴出一口老血來了,有點咳。
齊雪嬌笑得樂不可支:“我是醫生,醫生眼里沒有性別之分,好了好了,小手術,不用插導尿管,醫生,推進去吧,要不我旁觀一下?”
吳曉影和柳清已經徹底放下心來,使勁點頭:“我們也看看?”
石澗仁悲憤:“我都這樣了!醫生…”那表情跟幼兒園告狀的孩子差不多。
齊雪嬌哈哈哈的幫忙把被單理一下轉交給護士:“去吧去吧,我們等你,其他人還在樓梯口等著呢。”口氣也跟幼兒園阿姨差不多。
小護士小醫生才趕緊推走了,送石澗仁過來的幾位員工主管全程目瞪口呆的看著幾位女性表演,不敢說話。
柳清還是緊張:“看起來那么嚇人,扎進去了想想都覺得疼!”
齊雪嬌耍流氓的伸手指戳她胸口,嚇得柳清跳:“干嘛!”
前軍醫滿不在乎:“一根鐵絲才多粗,戳進去也就一個小眼,動手術不過是消毒加小心的把東西拔出來,主要是傷了肺,那旁邊掛著片子呢,一看就知道,肋骨都沒傷到,氣胸而已,完了打兩天消炎針就行了,然后讓他沒事多吹氣球,給他買氣球。”
柳清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治療手段,一愣一愣的:“啊?買…一百個夠不夠?我記得一袋兒好像兩百個氣球,要多大的?”
齊雪嬌不淡定了:“你傻啊,買一個吹完了放了氣再吹不就行了嗎?”
柳清頓時懊惱的抱頭:“也對!我是有點嚇傻掉了,一個不知道賣不賣哦。”
吳曉影嘻嘻笑:“就樓下門口買那超薄的杜蕾斯不就行了,買個大號的,夠他吹一下午了。”
這邊倆姑娘立刻拿白眼仁看她。
真的,她也是太反差了,看起來以知性優雅著稱的前電影明星啊,現在說這種葷段子,還真是讓男人看了準保心里一動。
而且吳曉影還不以為然,伸手悄悄攬了齊雪嬌的胳膊,眉眼挑動的湊近。
真是看她翹一翹,就知道要說什么,齊雪嬌一口堵住:“好了!我說了我是醫生,沒少看過那啥,不用跟我分享這種治療外的大尺度話題!”
吳曉影居然悻悻的說:“是大尺寸話題好不好,為啥要涉及到導尿管?”
說起這個,柳清又笑得眼淚都要出來,齊雪嬌和吳曉影對對眼,不約而同的左右夾住這姑娘惡狠狠的逼供:“說!什么事?”
柳清可能很少講笑話,反正屬于還沒開講那倒霉蛋經受的磨難呢,就嘻嘻哈哈的先把自己樂了個夠,說起來更是只言片語斷斷續續的笑,急得兩邊的姑娘哦,恨不得打她一頓。
所以后面卞錦林、張季嵐他們一干上樓來,看見都是三個姑娘靠在手術室門口居然笑得前俯后仰的,再一次面面相覷,這石澗仁是受了什么傷啊,居然會有這種反應?
反正那幫水廠員工主管已經有點躲得遠遠的看三個瘋婆子,不過也真好看,哪怕是來得匆忙,柳清的黑色套裙,齊雪嬌的寬大白襯衫配半身裙,和吳曉影的婀娜旗袍裙,絕對的各擅秋月啊。
不過齊醫生的判斷是真沒錯,大概半小時后,沒插導尿管的石澗仁出來了。
外面已經擠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