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澗仁這一年的春節,就在自來水廠的廠長辦公室度過了。
雖然這時候沒人再會故意抓他的小辮子,石澗仁還是勸說各位除夕之夜盡量都跟家人在一起,畢竟這整年整年的都比較廢寢忘食,特別是唐建文這些長期在國內外出差的家伙。
于是臨近春節,齊雪嬌帶著倪星瀾跟王驊回了平京,唐建文和吳曉影一家組團返回江浙一帶,江州本地的就不用說了,都能各回各家,只有紀若棠…
所以兩個沒爹沒媽的孤兒在一起過春節也理所當然。
其實離開了酒店范圍過春節,紀若棠還輕松很多,穿著打扮明顯褪去了名牌高檔服裝和工作裝的范疇,就是石澗仁在首都機場接她回國時候那種稍微嘻哈點的寬松風格,趿著雙自己帶過來的兔寶寶拖鞋,在廠長辦公室到處游蕩,還跟自己的總裁辦公室比較:“你這個確實是要男性化很多,我那個也真是不合你的口味。”
剛從車間巡視回來的石澗仁脫下工作服外套掛在墻上,有點莫名所以的看看周圍環境:“這是之前那個沒上任的外籍廠長要求設計的辦公室,對我來說沒所謂的吧,以前你出國了,我在你辦公室也工作了不少時間啊。”
紀若棠鄙視他:“除了在我倆的保險柜里留下些不該留下的東西,你還留下什么了?春節過后我打算把整個辦公室重新裝修過。”
似乎無論哪位姑娘來石澗仁的辦公室,都喜歡坐在他的椅子上,石澗仁也不去爭那最舒服的大班椅,就坐在桌子前,轉過一臺電腦在上面輸入自己的巡視記錄,再隨手在筆記本上記下點注意事項:“你現在主要關注不是在兩邊的度假酒店么,辦公室這種事情你糾結個什么。”
紀若棠看看外面已經黯淡下來的暮色:“一來那辦公室還是太少女氣息,不適合我現在的定位,有時候跟管理高層談事情覺得氣氛不合適,二來更主要的還是那里面有太多你和我共同生活的記憶,我總不能一直活在原來的記憶里,對么?”
石澗仁把眼睛從屏幕上移開,看看姑娘的臉色,確認沒什么慍色:“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回憶,確實不合適。”他就幾乎不回憶,不回憶山里面那位老人,不回憶碼頭、美術學院、山寨、酒店、影視集團那些會涉及到情感的任何場面,只記住知識和工作要義。
姑娘笑笑:“要追趕你可不是個容易的事情,耿海燕那邊的大動作你曉得了么?”
石澗仁想想搖頭:“只知道她這半年時間都在籌備工廠,要出成績了?”
紀若棠不解釋:“到時候你自己看吧,那個平京來的王少爺可是一直在產業園和他們呆得開心極了,一個勁兒的說要來江州開個分公司辦公,應該也還是覺得你這幫人值得親近,你這幾年精挑細選組成的團隊我都相信肯定會發光…不,是他們來組成巨大的燈塔,等你發出最亮的光芒。”
石澗仁重新回到電子表格填寫中:“也不一定是要聚成一座高塔,你不覺得就像天上的星空一樣,如果有很多盞燈塔這樣散布開來,就能照亮很大的面積,比單單獨獨一座再高大的燈塔都要覆蓋得更寬廣些?”
紀若棠再看看落地玻璃外那些天空時不時泛起的煙花火光:“你不會怪我這幾個月的資金動向吧,我沒有像耿海燕和老莊那樣毫不猶豫的就貢獻出利潤來支援你的網絡公司。”
石澗仁用真誠的眼光看一眼姑娘:“你知道不會的,如果你迫于道德壓力或者不假思索的跟風這樣投入資金,我可能反而會失望,講究長期回報率的酒店業和他倆的產業有區別,我更期待看你能在這上面做出什么樣的成績。”
紀若棠回給他最甜美的笑:“好了!還有幾個小時就過年了,陪我去放點煙火,我買了帶過來放在車上的!”
沒想到石澗仁搖頭:“自來水廠空氣粉塵污染是有上限的,雖然這里不太擔心火災的問題,但絕對不允許在水廠周邊和取水源附近五百米范圍燃放煙花爆竹破壞空氣質量。”
紀若棠倒是不生氣,看看貌似豪華,其實幾乎沒有私人物品的辦公室:“那干什么呢,那臺電視能看春節聯歡晚會么?”
石澗仁還是搖頭:“那只是用來查看車間監控畫面的內部顯示畫面,沒有衛星電視信號。”
姑娘終于有點沮喪:“唉,說起來你好歹還是個搞娛樂欄目的,居然連電視都不看,以前多少還看點韓劇,你現在是越來越無趣了!”
石澗仁不否認:“剛開始我對這個社會還充滿了很多好奇,很多沒有體驗過的事情肯定都要親身感受下,現在自然是懂得從中提煉出更適合自己的方式來提高效率。”
紀若棠帶點孩子氣的伸手到他的電腦屏幕上遮擋搗亂:“大年三十除夕也!你都不陪陪我!”
石澗仁偏著頭從縫隙找到幾個數字填寫上,再艱難的用鼠標選擇保存以后放棄工作:“自來水廠一年365天24小時都要把潔凈的清水送到千家萬戶,對我來說,也沒什么可懈怠的,喝點什么?有米酒和紅酒,然后待會兒陪我一起到食堂吃點東西,接著去各個車間慰問下奮戰在一線的工人?”
紀若棠都嘆氣了:“你這樣,我都想回去酒店慰問下我的員工了。”
石澗仁居然很支持,紀若棠牙癢癢:“你就放心我大年三十晚上一個人開車在這黑黢黢的地方亂跑?”
沒想到石澗仁說陪她一起,順便到產業園大唐網也去看望慰問下依舊在值班的技術人員,紀若棠才高興起來,忙了一圈兩人回到水廠都半夜兩點過了,趕緊洗漱睡覺休息。
結果第二天一早,門口保安室神秘兮兮的打電話來叫醒了廠長,話語壓低了又壓低:“您…丈母娘來了…”
睡在沙發上的石澗仁一激靈就彈起來。
昨晚紀若棠大大方方的戴著安全帽跟石澗仁到廠里各個車間去送溫暖慰問,都直接說自己是廠長的妹妹,但顯然保安不這么想,而且不管怎么說,事先提醒下廠長總是應該的。
石廠長有瞬間下意識的慌亂,然后才鎮定下來,自己又沒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還是先上個廁所吧,年輕小伙子早上還是蠻急的,休息間被占了只好去辦公室外面的員工衛生間。
等他從衛生間出來,柳媽果然已經拎著一疊吃食盒子上來了,對著只罩上運動褲的女婿毫不見外:“真的,這年頭如果不是家里能看到,你媽我真的不敢相信還有這么一心為公的領導,阿仁你不當個全國勞動模范簡直可惜了。”
石澗仁伸長脖子也沒看見柳清從背后冒出來,那就接過東西先回辦公室把外衣罩上,丈母娘也不避諱的進來隨手開始收拾:“想小清了吧?哈哈,她還在睡覺,我想著你一個人這么辛苦…”說著整理到長沙發上毯子意識到:“咦?你怎么睡在辦公室…誰在休息間?”目光立刻就狐疑了,沒準兒一大早突然這么背著女兒來,就有這個目的。
換做哪個當丈母娘都會有點懷疑吧,再一心撲在工作上,大年三十除夕夜還不回家?鑒于街坊鄰居常見的家庭狗血八卦,這當了領導又當電視明星的女婿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呢?
女婿問心無愧:“哦,我妹妹昨天跟我一起過的…”還沒說完呢,大辦公室里的休息間門開了條縫,紀若棠睡眼惺忪的探頭出來皺眉:“誰啊…”看清這中年婦女是柳清的媽媽肯定一愣。
柳媽的表情可以說瞬間難看了!
她跟女兒工作的酒店總裁肯定見過面,最早也聽說石澗仁是在跟這小姑娘處對象呢,沒想到大過年的結了婚不回家,居然是跟這有錢的小姑娘外遇了?!
當媽的在這一刻戰斗值可以說能立刻爆表!
哪怕是半側身背面,石澗仁都仿佛能感覺丈母娘的頭發絲兒像那熊熊火焰似的蓬起來了!
有點撓頭,昨晚柳清發短信的時候還說她都安頓好了呢。
紀若棠被這表情也瞬間刺激清醒了,她多聰穎,一看了柳媽手里還拿著石澗仁的衣服要疊,旁邊茶幾上自帶的一疊塑料飯盒就知道怎么回事兒:“嫂子媽媽吧,還記得我么,我是紀若棠糖糖,以前去你們家吃過飯的…”
柳媽出氣兒都重了:“紀小姐!你,怎么在這兒!”
紀若棠還是靠在門邊:“柳清跟阿仁結婚是沒錯,我也叫她嫂子,可我媽去世的時候把我托付給了阿仁,法律上阿仁也是我的監護人,我倆都沒爹媽,孤苦伶仃的兄妹倆相依為命,春節當然要一起過,他的水廠離不開人,那就只有我過來咯。”她的確還是個少女心,睡裙都是那種粉紅色桃心圖案的荷葉邊泡泡袖,看上去也沒什么性感元素 柳媽猛轉頭看石澗仁,她是能看清楚石澗仁的確是在這長長的沙發上過夜的,而且剛才收拾東西那還帶著余溫的毯子也做不得假,可這心中始終帶著強烈懷疑,不光紀若棠那有錢少女的身份,之前的關系更像是前女友,不過石澗仁的目光平和安靜:“小棠說得沒錯,您要一起到食堂去吃早餐么?”
丈母娘居然也是深呼吸,連著好幾下才說出話來:“阿仁,你跟小清可是結了婚的夫妻,受法律保護的,那就要對愛人負責,更要對得起良心,當媽的可是一心一意的希望你們好,如果騙了我,那就真是良心給狗吃了!”
石澗仁頓時覺得胸口給狗咬了好幾口!
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