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道才是給石澗仁賀喜:“可以啊,你這地下工作做得很細致嘛,我一點風聲都沒聽見,區里也沒什么消息,我都是聽開發區的員工反映才知道的,國資委…好地方啊。”
石澗仁在他面前收起傷春悲秋的情緒:“具體干什么我還不知道,你還有了解?”
蔣道才如數家珍:“新加坡最大的公司是什么?淡馬錫集團,就是各種大財團、國家資本集中在一起以私人名義成立的公司,由總理的夫人當董事長,幾百億美元資產,牛吧?但說到底新加坡也就那么大,二十幾家公司而已,中國國有企業多少?排名全國前五百強的八成以上都是國企,理論上來說都屬于各級國資委管理或者持有股份,嚇人吧,等于說中國的經濟命脈就在國資委。”
石澗仁做出被嚇到的表情來:“啊…我能干嘛呢,又不是學經濟的…”
蔣道才側眼看他:“石老弟,你就是這些地方不實誠,這不是你自己想去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去,會放任自己貿貿然的去個根本不清楚的部門?你這么精明的人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石澗仁很難跟這位一心只有自己的商人解釋:“我真不知道,但朱部長說這樣安排是有目的的,我就答應去看看,如果真的不合適,再提出來調整或者退出掛職嘛。”
蔣道才心情好:“好好好,你就是大智若愚,不管怎么說,我們兩兄弟也算是配合默契,相得益彰,來吧,先喝兩杯慶祝你高升,未來你在國資委,我在開發區,我們肯定還有重逢合作的機會,真希望能跟你再度聯手…”伸手攬著石澗仁的肩膀,推開辦公室旁邊的軟包門,里面裝潢不說華麗,起碼也挺高檔,周圍沙發寬大舒適,容納十多個人喝茶聊天都沒問題,一張可以坐七八個人的餐桌,兩位服務員正在上菜,一看菜肴品質又是來自于空運,石澗仁沒注意到那讓人垂涎的海鮮,想到的只有工作和商機:“你這跟新加坡往來的海鮮和花卉進出口誰在做?江州海關和新加坡海關你很熟么?”
蔣道才有點奇怪:“嗯,我有個大學同學學的海關商檢,就在江州海關現在做副職領導,新加坡那邊自然有人專門搞這個,沒有這些門道關系,我也不會選擇花木種植基地項目了,我這主要是植物出口,檢疫什么的都比較輕松,至于海鮮進口數量不大,也比較簡單,怎么?有興趣跟我一起搞點什么?我還真有點想搞個海鮮餐廳,我們自己從新加坡進口原料,做高端!你在江州人面兒比較寬吧,隨便投個兩三百萬一起做,有沒有興趣?”
這就是到了一定的層面,資源和底蘊確實比普通人要擁有更多選擇,石澗仁想了想:“我那邊有個大唐網你是知道的,主要就是做跨境貿易的,只不過我們的貿易產生很少在江州,所以也沒有建立關于江州本地的海關商檢渠道,不知道這方面你有沒有興趣合作,譬如說一起搞個進出口外貿公司之類,我那邊現在在跨境結算等方面比較有優勢,如果說一年下來進出口金額比較大,那結算費用就很有一筆帳算了。”
蔣道才哈哈大笑:“我就說嘛,石老弟你能做到今時今日,怎么可能跟他們看起來那么簡單,你這眼光胃口都不是一般般,哪里瞧得上什么小餐館,也對,我這如果規模起來,一年出口金額境外結算的費用的確都可以再辦家餐廳了,而且新加坡的稅收嚴苛得很,我當然愿意把稅收放在開發區這邊減免,好,這件事情你派人整理好方案過來跟我詳談!肯定不會掛在你我名下嘛,今天我們就不談公事了,好好慶祝下!”
石澗仁卻掛念那等著自己的司機:“酒我就不喝了,下午還要辦公,關于風土鎮旅游產業和鎮上的發展規劃,我這里做了個比較詳盡的計劃書,未來蔣總你全面管理整個風土鎮經開區也用得上,不管來接任我工作的人是誰,也不管對方有什么樣的想法,能不能做到你我二人之間這么坦誠,你這運作起來也輕松得多…”
蔣道才嘟噥:“你這樣搞,不是襯得我真像個喜歡吃吃喝喝的鄉鎮干部了?我可是聽說你的消息立刻安排廚師人手,你這太不解風情了!”說是這么說,雖然身材體型已經有點發福朝著吃喝干部的風格去,還是有海歸派的務實,接過石澗仁上午整理出來的詳細文檔翻看,一目十行的那種:“你放心,你那家旅游投資公司我會幫你照看好的,我們兩兄弟不說外人話,你是個有潛力有野心的家伙,我也明白你胸有大志,做事很自律,手腳更是做得干凈,我已經辛苦了二十多年,想讓自己現在過得快活些,你這些心血不會白費的,你搭建好這么好的平臺留給我來撿落地桃子,我又不是傻瓜,肯定會經營好的,未來說不定還要仰仗你關照呢。”
從利益上產生瓜葛,再得到這樣明確的表態,石澗仁心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但他始終是個小心的好孩子,決定最后再加道保險繩:“蔣總,小弟我結識你也快一年的時間了,雖然在掛職工作中我們實際往來不多,但你確實是位工作能力很強的能人,而且能看準重心專注而專業的投身進來,這點非常值得我以后學習…”
誰都喜歡聽好話,何況石澗仁這一臉老實又說得這么誠懇,蔣道才也發自內心的笑起來:“老弟你客氣了。”
石澗仁話頭一轉:“但小弟我還是不得不說,蔣總你眉多濃粗,鼻孔外露,語速較快,這大半年來的工作接觸中,你雖然看起來斯文,其實內心是比較剛硬嚴格的,這在工作中當然是非常有用的品性,不過稍微能克制點急躁情緒的話,未來蔣總你真的前途無量。”
笑容還沒褪去的蔣道才瞪大眼愣住,忍不住扶了扶自己的金絲邊眼鏡,好像要再看清楚點石澗仁的模樣,確認他不是戴著瞎子眼鏡舉著鐵口神算的布幡:“你…你…你還會算命?”
石澗仁隱瞞職業屬性:“不是算命,一直在學習各方面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有冒犯也請蔣總海涵,我真心只是為了你好,相識一場沒有你的鋪墊我也不可能在風土鎮做出成績,我們是相互成就的,所以臨走之際真是肺腑之言可能有點逆耳,還望蔣總以后能夠戒急用忍。”
蔣道才站起來,表情也愈發正式:“石老弟真人不露相啊,沒錯,從小我就比較急躁,從小戒驕戒躁就是老師的評價常用語,大學還特別去鉆研佛學瑜伽之類,滿以為現在工作中不會被人注意到這點,石老弟確實是慧眼如炬,看來我的確還要修煉!”
石澗仁真是比較掏心窩子了:“你我既然在體制內掛職,也算是修行,體制是什么?這就是一口震蕩打磨機,這么多聰明人在里面慢慢磨掉棱角,成為整座機器需要的樣子,個人特點或者沖勁性格可以保留,但鋒芒卻不應該在體制內展現,體制內講究的是內斂光華,厚積薄發,這才是中國千百年來仕途要求的模板,而你稍顯另類了點,要么徹底把自己定位成商業化的開發區領導,立足在這里做大做強做出規模來,要么就退出體制內專心做生意,因為以你的性格再往體制內上面走,是比較危險的事情。”
這下說得如此明晰,蔣道才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是…統戰部的人這么告訴你的?”
心眼還有點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