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在會議后跟石澗仁碰頭的唐建文是大跌眼鏡。
處于比白秩更驚奇的狀態,本來想跟石澗仁好好分享下自己的感受,結果出來剛一碰頭就笑著拉了白秩先離去,因為齊雪嬌表現得太明顯了。
她不黏糊,她碎嘴,會前匆匆說兩句時候可能還沒覺出來,姑娘也在使勁控制情緒盡量先談工作,可等一兩個小時的會談之后,再看到石澗仁,那嘴就恨不得直接放石澗仁身上:“傻了吧唧的都穿什么啊,你是來參加娛樂節目的,不是參加人大政協會議,給你說了穿得時尚喜慶點,聽了嘛?你那衣領都是塌的,哎!還有兩天就要錄節目了我都不知道你想什么哪想什么,還想不想好好錄節目吸引觀眾了,你說你老不小的死氣沉沉穿得跟那離退休干部似的…”
那種典型的平京腔,恨鐵不成鋼又居高臨下的一臉嫌棄,明顯有點用力過猛的勢頭,嚇得本來跟石澗仁一塊兒出來的兩三個編導連忙閃開,這氣勢,一聽就是最地道的那種平京大妞,惹著了敢直接上耳刮子抽你丫的,管你什么成功人士,逮誰滅誰。
關鍵是齊雪嬌自己可能還不覺得,覺得自己把各種熱烈的情緒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出來還不露痕跡,愈發順手:“別介!別一臉委屈,你說,你說你這節目的事情重不重要?重要你不早點來平京?在江州很得勁?電話里給你說了多少遍,重要的事情就早點多投入時間,你長耳朵了嘛,我說的話就當耳旁風?你不是喜歡拿個小本兒記么,天天說天天記啊,你說你…”
石澗仁還有看不出來的?
這姑娘嘴上跟機關槍似的突突突,手上更是順勢又戳又拍自己的手,可眼里都是笑啊!
使勁提升怒火值都壓不住的笑意,這種表達情緒的方式也是離了奇。
不過這總比見面就卿卿我我、蜜罐子里加糖要好,所以他就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點頭,讓齊雪嬌適當釋放下,給唐建文做回頭聯系的手勢,所以唐建文拉白秩趕緊走,他還是有種迫不及待想找人分享下的感覺,其實白老板也有同感。
這讓本來想寒暄幾句的胡蓉梅匆忙叮囑石澗仁晚上再從郵箱收取主創人員整改過的臺本就掉頭跑了,招呼都懶得打,還順便拉走了想跟石澗仁哥倆好的王驊,小伙子這種眼力還差點,誰敢這么橫啊,平京城里他還沒怕過誰!
所以石澗仁分分鐘,好像不知不覺一下周圍的人就散了,他還左右看了幾下:“老唐的表情有點激動,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齊雪嬌那個“保鏢”已經不見了,脫了外面羽絨服的姑娘被白色毛衣襯托得確實愈發豐滿,可能是沒明星會穿衣搭配,但雙手肘放在兩邊扶手上十指交錯,蛾眉青黛的明眸流轉,石澗仁都想拿個鏡子給她看看這樣子有多…嗯,他都覺得可以用上風情萬種這個詞了。
那還是趕緊走吧,推著輪椅接過前臺小姐忍住笑奉上的羽絨服出門,在豪華氣派的寫字樓電梯前,金黃色的鏡面電梯門讓齊雪嬌安靜下來,雙手捂著臉嘿嘿笑:“對不住對不住,看見你就忍不住想說點什么沒超出什么朋友同事的界限吧?”
可鏡面不銹鋼里那姑娘真是沉浸在熱戀中模樣啊。
齊雪嬌趕緊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唐經理關于這次俄羅斯展銷館的工作報告,我是反復研讀了的,這兩天你們討論的那些內容,你在電話里給我溝通了不少,其實這些日子我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如何進一步把跨境貿易的份額做起來,如何克服當前的壁壘讓天塹變通途,所以前些日子去拜訪了一些叔伯,有軍隊的,也有交通部、外交部和鐵道部的,聽取了一些建議,我認為解決從國內西北部內陸地區經過鐵路列車連接到歐洲,在西部大開發的整體局面下,這件事不是不可能,所以作為我進入大唐網以后的第一要務,就是促成這個跨境通道的連通。”
石澗仁也有點愣住了,這件事他和齊雪嬌在電話里有聊過,其實唐建文早就在國慶節俄羅斯展銷館開幕以后工作報告里強調過這個問題,幾個火車皮給卡在邊境口岸的事情開幕前真是急死了人的,只不過那時齊雪嬌在旅游公司做助理,石澗仁也從沒想過找她去疏通關系,這種工作中必然會遇見的問題那只能自己摸索熟悉。
但沒想到,他和唐建文以為怎么也得是國家級的大戰略行為,齊雪嬌卻這么輕輕松松說要做到?
姑娘坐在輪椅上有從反光看他表情,撲哧笑:“別這么傻不愣登的,我可沒這么大權限,但起碼我現在知道這件事該怎么做,而放在尋常人,干幾十年也未必能摸到脈絡,下車庫。”
石澗仁才松口氣:“的確是嚇我一跳,我好歹也知道這種事可不是國內一個行政命令就能完成的,是個極為浩大的政府工程吧?”
齊雪嬌點頭:“首先這肯定是通過貨運列車運輸,所以這件事兒得找鐵道部,接下來因為要跨過好幾個國家口岸,所以得找海關總署,這兩塊點頭以后這件事就可以正式牽頭了。”
石澗仁關上電梯門:“你說得倒是輕松就點頭倆字,別說這部委一級了,就是市里面的這些部門那都是報批流程嚇死人,我現在算是見識過了,一個鎮級開發區成立就不用說了,這還是自上而下發了話的,都有多少手續要辦,到現在還沒辦完,單說最近我們搞這個帶有土地供應的旅游酒店開發項目,每個階段審批少則三四個,多則十幾個,涉及部門發改、人防、環保、規劃、國土、建設、消防、水務、衛生防疫…你說我們那山里面修個度假村,這不沾邊的人防和水務都要蓋好幾個章,還動不動需要其他部門給出意見或者協調才能審核通過,我跟你說酒店集團法務部門都臨時又聘了倆人專門跟著跑這個,這回我真是見識了。”
電梯里齊雪嬌就轉過輪椅面對他:“你不是最喜歡教訓人凡事要先做,而不是畏難情緒么,怎么這回你反而未戰先怯了?”
石澗仁站在那凝固了下,然后使勁點點頭:“啊?真的有點坐井觀天,主要是從來沒面對過這種級別的工作項目,可能超出了我的辦事能力,下意識的就覺得太難了,壓根兒就沒想到通過企業或者私人能完成這件事。”
就看看這表情,齊雪嬌都忍不住笑意:“這當然不是企業,甚至也不能是我來帶頭做這個,如果我參與還是太招眼了些,雖然知道的人都知道我們齊家沒在這公司投一分錢,認識你我的人應該都認為你把價值多少錢的股份無償的轉讓給我理所當然,但在外人看起來,這背后就一定有利益交換,一定有權力輸出,所以這件事也不可能是大唐網自己來做,按照體制內的規則,這應該是江州市政府來做,之前你不是說到過你感覺那位閆副書記或者統戰部的朱部長有些經濟上作為么,現在你不也有提建言的義務么,我們把工作分開來做,市政府方面來走流程,我們企業做足功夫,為什么要打通這條運輸線,對西部大開發有什么意義,對國內制造產業轉型升級有什么意義,對我國出口貿易有什么意義,這些東西都要一點一滴的來做,哪怕是國家,任何一個法規或者政策都是有起點的,也許我們一時半會兒還辦不成這件事,但就像你把看起來縹緲的燈塔慢慢的從迷霧中清晰起來,我們也能愚公移山一樣把這件事向前推進,總有一個時刻,這個重要性大到必須完成的時候,如果我們的努力足夠了,那不就水到渠成了?”
沒錯,一貫都在引導鼓勵別人的石澗仁,這一回被齊雪嬌反過來帶動了,有點若有所思的笑了:“看來我骨子里的確還是個草根,對體制一直有點小心翼翼的保持距離,所以第一反應并不是主動尋求是不是能通過政府的力量來推動這種改變,受教了。”
電梯到了地下車庫,齊雪嬌被推著出來:“我也在學習,學習從一個醫生到實業家的轉變,具體的商業運作我基本看不懂,但整體的局面我就當成是政務工作來思考,既然俄羅斯展銷館和越南展銷館都邀請到了外交部的人士來站臺,說明他們也認可了這種模式,你也說過你逐漸在了解到這種事關民生大計的系統工作不可能撇開政府小家獨院,所以,大氣點…嗯,這個可能是我的強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