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照顧的家的確是不一樣,起碼石澗仁離開這么些天,屋里沒有什么受潮霉變的味道,更沒有塵土臟亂的跡象,光是看看他身上有些磨損的迷彩服,趙倩就機靈的把石澗仁那些衣服找出來,嫻熟的幫他配好黑襯衫和夾克,石澗仁看看那件深灰色的普通夾克不是自己的,趙倩解釋:“洪姐…已經說了紀小姐家的事情,我回來翻了翻,你就一件小西裝,天氣冷了…上個月底發了工資就想給你買件衣服了,幸好沒亂買,去選了件看起來樸素點的,你那小西裝太時尚了。”
石澗仁都不好意思說自己那小西裝是怎么來的,自從自己下了山,這還是第一個秋冬季來臨,摸摸那頗為厚實的冬衣,說不感動不可能:“謝謝你了。”
趙倩笑起來眼睛就真的瞇成縫:“我還怕你說我亂花錢呢…我又不怎么花錢,你看這風衣是我自己設計找裁縫做的,這次跟著洪姐去她的畫展上就穿這個…”
二十歲的姑娘有不花錢的?
上個月一直在化妝品行業里面轉悠的石澗仁總算知道這年輕姑娘的錢是多么好賺了,使勁撓撓頭撩開簾子到里屋去換:“知道去畫展的目的吧?去見識一下,借著這個機會,看看國外是什么樣,更重要是體會那些風土人情,看看別人的心態是怎樣的,聽我師父說過,德國很了不起呢…”
他沒看見女大學生閉上眼帶點微笑的站在外屋,似乎在體會這種相處的感覺,睜開眼還轉了個圈,坐到竹板床邊又開始找東西:“知道了…化妝品店開業一周,銷售很好,嗯,真的很好,林姐都過去跟…他商量說自己也要開一家。”好像是不想用爸爸這個詞干擾了公事化的內容。
石澗仁的聲音隔著半邊墻壁出來:“我聽說了,第一天開業酬賓就賣了七千多的營業額,這幾天還天天看漲,學生的消費力還真強。”
趙倩肯定有仔細關注:“他們說要是開在美術學院這邊還是不可能,畢竟那邊人數多,消費得起的數量就夠…”
就跟夫妻似的有一搭沒一搭隨口說著話,石澗仁飛快的換上了里外衣服,夾克的確是很合身,站在那塊不大的鏡子前都能看見自己精神抖擻的模樣,撩開簾子,趙倩已經把他唯一那雙皮鞋收拾干凈放在軟墊邊,但出奇的是居然翻出來兩塊黑紗:“我想你回來可能會有些匆忙,不知道準備這個沒有,紀小姐還是蠻需要照顧的,你細心點好好陪著…”
說著站在他身側,仔細專注的把那黑紗給套在石澗仁右臂上,再用別針給卡住,石澗仁看著:“其實我覺得生死循環…”
趙倩難得伸手輕打一下他的肩頭,低頭認真:“你看得透,別人都看不透啊,不管怎么說人情世故還是要有的,好了,這個帶給紀小姐,幫我給她說節哀順變。”然后回身就把自己的衣服往包包里裝:“待會兒我就搬回學校去,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就給街對面奶茶店打電話?”
不知道為啥,石澗仁覺得之前理由滿滿的搬家說不出口,遲疑一下出門:“這段時間我可能會一直住在外面,記得出國注意安全。”
趙倩一點不讓他擔心的響亮說嗯,只是等那匆忙的身影走遠了以后,雪花仰頭看看旁邊的姑娘,似乎一下就變得泄了勁的姑娘意興闌珊的在屋里轉了幾圈,大狗也不明所以的跟在后面轉,趙倩偶然一停步,傻乎乎的大狗一頭撞她腿上,姑娘終于嘻嘻笑出聲來,不過看著那使勁搖尾巴犯傻的大狗,姑娘又變得多愁善感似的,側坐下來伸手抱住雪花的頭,慢慢在那胡思亂想。
石澗仁站在紀若棠面前的時候,拿出那個黑紗也讓少女有些驚訝:“呀!幸好有你想得這么周到。”
石澗仁不貪功:“趙倩準備的,走吧。”
紀若棠已經換上當初參加王汝南追思會時的那套黑色西裝套裙,如果說三個月前的少女穿上還是裝著大人樣的清雅,今天她似乎已經有挺拔的身姿和成熟的氣度,再看一眼黑紗:“幫我謝謝她…兩包東西,我好不容易才拖到樓梯口的,你搬上后備廂。”
還好石棒棒的吃飯家伙一直就丟在這車上,稍微有點吃驚兩個大箱子的尺寸和重量,最后一個后備廂一個后排座給帶走。
坐在副駕駛的少女已經把黑色戴在了手臂上,轉頭看坐進來的司機:“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你呢?”
石澗仁笑笑:“識不足則多慮,我沒什么需要準備的。”
嚴肅的少女也笑起來:“那倒也是,我可是紀如青的女兒,我才不會輸給那些亂七八糟的家伙呢!”
十多分鐘以后,黑色帕薩特平靜的駛到外表氣派豪華的威斯頓大酒店門前,卻讓整棟大樓的人都一石激起千層浪般動起來:“來了!真的來了…”
多少個窗口都有人在悄悄的探望,無論是大樓前停車場的保安,門口的門童,大堂經理還是做清潔的女工,全都偷偷摸摸的拿目光瞟著這里。
和當初兩個人在地震剛發生抵達時候的慌亂不同,這時候甚至有點死氣沉沉,一種壓抑得比較奇怪的氣氛,好像所有人都在觀望。
紀若棠最后一次在車廂里對石澗仁俏皮的笑了笑,拿著一個黑色的小手包推開副駕駛門,收斂起少女的笑顏,深吸一口氣之后,輕輕仰起下巴,從容的把目光略微高出平視的角度,讓高跟鞋落在酒店門前的大理石拼花地面上。
石澗仁也沒有殷勤的扮演司機角色過去幫她開門,而是把車鑰匙笑著拋給迎上來的門童:“停到紀總的車旁邊,里面兩個箱子送到紀總的辦公室,謝謝了。”
門童眼睛一亮,接過來就是響亮的回應:“好的,仁哥!”
石澗仁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如此有名了,笑著錯身時不經意拍拍對方的肩膀:“很機靈嘛,我很看好你。”
這么一兩句話,原本開門就靠近大門的紀若棠已經落落大方的站在錚亮的落地旋轉門前方,并不等著石澗仁,從小記憶中好像無比熟悉的酒店大門,這一刻在她眼里有了絕對不同的意義,大堂經理已經快步迎到門邊來躬身:“紀小姐好…”目光飛快掠過那手臂上的黑紗,沒敢吭聲。
紀若棠卻沒有半點哭哭啼啼,笑著點點頭主動握手:“黃經理好,今天該你值班?現在酒店的入駐率怎么樣,宴會部的午餐和晚餐訂單情況如何?市場部的會議銷售呢?”腳下卻一點沒停,直接就走進挑空足有十多米的空曠大廳里。
大堂經理詫異了零點幾秒,連忙握手并跟上腳步:“現在入住的客人有…”
燈火輝煌的酒店大堂,明顯工作人員多過于客人,而且所有的目光顯然都在少女身上,紀若棠不再有深呼吸的動作,而是自然松開大堂經理的手,嘴角掛起一點點難以莫名的笑容,一邊走一邊用自信的目光慢慢環視所有人,而且不限于在所有人的臉上,比如一個扔在墻角的紙團,立刻就讓她的目光停在那里。
僅僅就是這么一個目光,就立刻讓三四個人反應過來,有人用對講機呼叫清潔工,有人直接過去揀,還有人往大堂柜臺下躲,只露出點眼睛看可能到來的發飆。
沒想到紀若棠卻昂首闊步的直接朝著電梯走過去。
大堂經理連忙幫著按鍵,這時才看見石澗仁從大門走進來,他臉上的笑意明顯賤得多,甚至有點點頭哈腰那種,隨著他也消失在電梯間那邊,然后大堂經理似乎滿頭大汗的抹著臉走回崗位。
整個大廳里所有員工難以抑制的發出一大片嗡嗡的議論聲!
“天啊!那是…紀小姐么?簡直就是小號的紀總!”
“眼睛!你注意到那眼睛么,你看見紀小姐的眼睛沒,她看你沒,根本就沒看你,好像看著你頭上面,對不對?可心里就是發憷!對不對?”
“走路的氣勢,太像紀總了,以前她都不是這樣的…”
還是有人小聲:“不就是虛張聲勢么…”
大堂經理聽見就發飆:“來!你最聰明你最有眼力!現在就調到清潔組去,剛才到會議廳那條通道是誰負責的區域,為什么會有垃圾!你們倆一起,現在就去大堂清潔組,給我洗衛生間!不準議論,全都回到崗位上面去!”
一舉一動這時候都是別人琢磨的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