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特爾子爵來到下七環棚戶區的時候,是上午9點多。
棚戶區內的‘迷霧’信眾們已經開始了忙碌的一天。
雖然有了足夠的物資,不需要去上工,但是清理廢墟、火化尸體和構建防御工事,卻是需要大量人手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北陸的冬天一向寒冷,不用擔心尸體腐敗與隨之而來的瘟疫。
但對于朋友、親人的憂心,依舊讓這里的人們盡可能快的完成著一切。
所以,利特爾子爵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副忙碌之極的景象。
當然了,還有崗哨。
因為,艾坦丁王室繼承人和蛇派繼承人是一人。
而蛇派繼承人和‘迷霧’教會的關系匪淺,以至于明顯帶著‘監控’意味的衛兵們,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保護。
再加上‘迷霧’教會本身信眾們的巡邏兵和崗哨,這里的守衛力量已然不弱。
做為將軍事假,利特爾幾乎是下意識評估著自己如果是敵人,該如何以最快速度、最小代價攻破這里。
這種略帶侵略的目光很快的就被發現了。
“嘿,你最好收回這樣的目光。”
一個壯如棕熊的年輕男子扛著碩大的雙刃戰斧,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利特爾的馬車旁,開口說道。
直到年輕人開口時,利特爾才驚覺到對方的到來,當即目光一縮。
他開始打量著對方。
當看到對方的身形樣貌,他很快的就鎖定了對方是誰。
羅格特!
‘迷霧’教會的骨干之一。
“自身實力配合著‘迷霧’神術嗎?”
利特爾子爵心中猜測著,臉上卻浮現了親切的微笑。
“你好,我是子爵利特爾,請問西蒙主教在嗎?”
原本就因為狹長雙眼,看起來十分像狐貍的子爵這個時候越發的像了,但是那鷹鉤鼻也更加的明顯了,猶如是長著鷹喙的狐貍般。
看著這個模樣的子爵,羅格特一皺眉。
年輕人不喜歡狐貍,小時候他打獵打到的東西,就總被這些壞東西偷走,即使是藏在樹上,也會被咬斷繩索。
因此,年輕人很不客氣的說道。
“主教大人不在。”
面對生硬的語氣,利特爾子爵一點都不惱怒。
“那西瓦爾卡閣下呢?”
他笑著道。
“你想要干什么?”
聯系的詢問,引起了年輕人的警惕。
“放心,我沒有惡意。”
“我的名聲雖然不好,但也不差。”
“同樣的,沒有人可以冒充我,你身后的那些士兵則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子爵利特爾說著就走向了馬車,指了指不遠處的艾坦丁士兵們。
羅格特看著遙遙向著利特爾行禮的士兵,眉頭一皺。
倒不是懷疑。
隨著科林大人王室繼承人的身份傳來,這里的士兵幾乎是可以看做自己人的,不需要再懷疑什么。
他皺眉是因為眼前的人。
子爵利特爾的名聲他知道。
來時,那位尊敬的男爵夫人就盡可能的告知了他們,在艾坦丁堡需要注意的人。
其中,這位子爵就榜上有名。
當然了,更重要的是西瓦爾卡的提醒。
‘小心守舊派,他們可能不懷好意!’
西瓦爾卡轉述了當時自己的遭遇和守舊派習慣性的行事手段,說是不擇手段是夸張了,畢竟,對方還要貴族的顏面。
但要說是有道德,講究騎士規則?
那就真的是開玩笑了。
鬼都不信。
年輕人很想將對方趕走。
不過,想到了主教離開時的吩咐,他并沒有這么做。
“你稍等。”
年輕人語氣冷硬的說著,轉身就走向了營地內。
在這座越發完善的營地內,西瓦爾卡正在給艾麗換凍傷藥。
“恢復的不錯!”
看著小手上的青腫消散大半的模樣,西瓦爾卡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為了讓艾麗恢復的更好,他可是買了最貴的凍傷藥。
現在看起來,是正取的選擇。
“大約還有兩三天就能夠恢復。”
“這兩天艾麗你千萬不要碰冷水。”
西瓦爾卡叮囑著。
“可是我需要幫大家干活啊!”
“我沒有力氣去清理廢墟,但是我能夠洗碗、燒水,不碰冷水的話…”
艾麗的小臉上浮現了為難。
西瓦爾卡眼中充斥著憐惜與疼愛。
如果他有女兒的話,絕對不會讓女兒干這樣的活兒。
他已經有女兒了。
可女兒想要這么干的話…
身為父親,他是要無條件支持的,哪怕是流著淚。
“那艾麗小心一點。”
“我一會兒就去市集給你買一副手套。”
“能夠碰水的那種。”
西瓦爾卡摸了摸艾麗的頭。
“可是媽媽說不能隨意要別人…”
“我可不是別人!”
“是艾麗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報答艾麗是理所應當的。”
西瓦爾卡笑著說道,然后,指了指遠處,繼續道:“艾麗去幫忙吧,大家都在等著你吶。”
“好。”
小女孩點了點頭,沖西瓦爾卡露出一個笑容后,就快步的跑了過去。
注視著女兒消失的背影,西瓦爾卡這才轉過了身,看向了羅格特。
“發生了什么?”
西瓦爾卡問道。
“真是不錯的孩子啊!”
年輕人這樣的贊嘆著,然后,他就開始面對一個老父親懷疑、警惕、敵視的目光了。
“你想干嗎?”
西瓦爾卡呲著牙,沉聲問道。
“別誤會!”
“我只是單純的夸獎罷了!”
“而且,西瓦爾卡你也太緊張了,不是所有人…”
“發情的公豬都該閹掉。”
西瓦爾卡打斷了羅格特的話語,冷冷的說道。
看著西瓦爾卡認真的樣子,年輕人為那些獎勵可能會被艾麗看上的男孩子感到默哀,要知道想要通過眼前西瓦爾卡的這關,可是十分難的。
不過,這又不關他的事。
“是守舊派。”
“那位利特爾子爵親自來了。”
年輕人十分明智的說到了正題。
“預料之中的事。”
西瓦爾卡這樣說著,就向著營地外走去。
在他知道艾坦丁堡、蛇派繼承人是一個人的時候,他就知道守舊派絕對坐不住了。
那些貴族的德性,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們要怎么辦?”
年輕人問道。
“交給我了。”
“主教大人已經告知我大概的行事方向了。”
“至于剩下的,我會補全。”
西瓦爾卡說道。
年輕人立刻不作聲了。
一來,對于西蒙主教的愛戴、尊敬,讓他完全聽從西蒙主教的命令。
二來,年輕人猜測這是主教大人給與西瓦爾卡的考驗。
雖然西瓦爾卡已經聲明要加入‘迷霧’教會了,但是對方的身份,卻是麻煩,當時主教大人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很顯然,就是在等西瓦爾卡通過這次考驗。
因此,年輕人馬上落后一步從并肩而行,變為跟在了西瓦爾卡身后。
他需要觀察整個過程。
同時,還得保護西瓦爾卡。
剛剛那個貴族雖然看起來很討厭,但是,也很強。
如果沒有冕下的賜福,他很難是對方的對手。
可有了冕下的賜福?
他一只手就能掐死對方。
看到了羅格特的變化,西瓦爾卡并沒有說什么。
這是理所應當的。
想要安然的從‘戰神殿’投入到‘迷霧’教會的懷抱,他必須要表現出能力來,不然的話,他憑什么獲得保護?
假如說是平時,也就算了,他大不了去邊境,隱姓埋名過日子。
但有了艾麗?
他就要全力以赴了。
站在營地外的利特爾子爵突然感覺到有點冷。
抬頭看了看依舊明媚的陽光,這位守舊派貴族忍不住的搖了搖頭。
北陸的冬天真的是可怕。
即使是在艾坦丁堡也不例外。
這些年習慣了去南方過冬,他都已經開始不習慣北方的冬天了。
真是該死的新令啊!
一想到那位陛下的新令,這位守舊派貴族就忍不住的皺眉。
要知道,從開始到南方過冬開始,他早已經將全部身家的一多半,投入到了那個溫暖的地方,農場、礦場、手工作坊等等,都是他樂意做的產業。
不光是他,瓦倫丁也是這樣。
乃至是他兩人身后的那些中小貴族都是這樣。
一旦南方開戰的話…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們的投資會變成什么樣。
因此,這次新令根本不是簡單的‘貴族榮耀’和‘土地’的事情,還有關乎到他們每一個家族的生存問題。
這些是…
絕對不能夠讓步的!
一瞬間,利特爾子爵的目光就變得犀利、鋒銳起來。
但是,下一刻,就又變成了笑瞇瞇的模樣。
他看到了返回的羅格特,和出現在視野中的西瓦爾卡。
“上午好,西瓦爾卡閣下。”
利特爾子爵說著就上前兩步,做為迎接,以示誠意。
西瓦爾卡沒有多少,也沒有受寵若驚,就這么好像是看到了一個普通朋友一般,走了過來,笑著道:“子爵閣下,上午好。”
“真是抱歉了,西瓦爾卡閣下。”
“昨天的事情讓您產生了不必要的誤會。”
“今天我是帶著誠意而來。”
說著,利爾子爵一指馬車。
車夫馬上打開了車門。
頓時,西瓦爾卡和羅格特就一瞇雙眼。
一片金燦燦的光輝照耀著兩人。
好一會兒,兩人才恢復了正常。
西瓦爾卡不用細數,只需要掃一眼箱子,就能夠知道這個箱子中裝了兩千枚金普頓。
貴族間,裝金普頓的箱子除了要結實、上檔次外,規格也是恒定的。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顯示出他們的不同。
面對著兩千枚金普頓,如果是在遇到艾麗前,西瓦爾卡一定會是心動的。
而現在?
肯定是不夠的。
不單單是西蒙主教的任務。
還有…
他要養女兒啊!
那可是很費錢的!
至于羅格特?
更是連多看一眼都沒。
甚至,剛剛在金光閃閃的時候,年輕人都是緊握斧子,擔心有人襲擊的。
利特爾子爵在車夫看門的時,就一直在觀察兩人的表情,在看到兩人的無動于衷時,這位守舊派貴族心底不由一沉。
在痛罵瓦倫丁手下人辦事不利的同時,面帶微笑再指了指馬車。
“西瓦爾卡閣下,我之前找到了兩件不錯的古物,您有興趣欣賞嗎?”
利特爾子爵問道。
“當然。”
“不過,兩件太少了。”
“如果再多一點,就更好了。”
西瓦爾卡一點頭,不用利特爾子爵邀請,就大踏步的走向了馬車。
西蒙主教的命令可是‘宰肥羊’!
那他還要客氣什么?
不讓對方心疼到扭曲,他就是個弟弟。
看著自行走到馬車前,打量著馬車內一切事物的西瓦爾卡,利特爾子爵臉上的微笑不變,但是心底卻在破口大罵。
對方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
想要讓昨天的事情揭過去,那就得大出血。
他,不想。
可,不行。
因為對方的身后站著一個他們暫時不想也不能招惹的人。
艾坦丁、蛇派繼承人的身份,實在是太可怕了。
雖然他們還有后手…
可能不動,還是不動的好。
底牌握在手里才是最好的。
打出去了,那就真的沒有回轉的余地了。
心底這樣安慰著自己。
可接下來西瓦爾卡的話語,卻差點讓利特爾子爵拔出劍,砍死對方。
“這馬車不錯。”
“里面的東西也不錯。”
“這樣的馬車和里面的東西,再來兩輛吧!”
西瓦爾卡風輕云淡的說道。
雖然恨不得砍死西瓦爾卡,但是利特爾子爵卻還在努力保持著貴族風度。
“是嗎?”
“再來兩輛?”
“好的,中午的時候,我就讓人送來。”
利特爾子爵微笑的說道。
看到利特爾子爵一口就答應下來,西瓦爾卡明顯一愣。
壞了!
要得少了!
他心底滿是懊惱,可這個時候再反悔的話,確實不合適的。
因此,只能是,滿是悔恨的點了點頭。
利特爾子爵看到了這樣的懊惱和悔恨。
他的手已經捏住了劍柄。
不能砍死他!
不能砍死他!
不能砍死他!
一直警告著自己保持微笑的利特爾子爵,心底在滴血。
做為世襲的貴族,利特爾家族自然是巨富的,但在幾乎全部身家都投入南方后,再拿出這些東西后,真的是要傾家蕩產了。
不過,只要暫時穩住那位繼承人就可以了。
之后?
利特爾子爵冷笑了一聲。
想到這,完全不想久留的利特爾子爵就要登上馬車離開。
這個時候,一直保持沉默的羅格特直接擋在了車門前。
“這是我們的。”
年輕人義正言辭的說道。
利特爾子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