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同面前的“陳玄宗”對視,燕趙歌一臉淡漠:“你既然與陳前輩記憶相合,那便該知道,這禁魔反咒,乃是我和拙荊,與陳前輩一同參詳之后,幫助他創造的。”
“陳玄宗”目光注視燕趙歌:“言下之意,這禁魔反咒還有額外變化,你連他也沒告知?”
“我沒有那么做。”燕趙歌淡淡說道:“只不過世事多變,今日之戰至此,常有出乎預料之變數,隨機應變之下,我有了些新的想法。”
在燕趙歌的激發下,那一道道寒氣勾勒出的禁魔反咒,鐫刻于陳玄宗胸前檀中穴處。
然后一道道藍光就開始在陳玄宗體表涌動,不停游走,最終盡數匯聚于檀中大穴。
陳玄宗冰冷寂靜的雙瞳里,光輝還是閃動跳躍,顯得極不穩定。
“黎黎打算怎么做?”他目光連續閃了閃,看向楚黎黎。
楚黎黎一驚,神情復雜看著眼前本該很熟悉,現在卻極為陌生的臉龐。
“陳玄宗”雖然瞳孔中光輝跳動不停,但聲音倒是平穩如故:“要同吾一起走嗎?”
“對你而言,是否入我魔道,真的很重要嗎?”
楚黎黎本來張嘴想要說什么,聽到這句話,悚然而驚,抿緊嘴唇望向“陳玄宗”。
“黎黎你抗拒魔道,是因為吾一貫教誨,是因為你從下到大受吾和其他人耳提面命。”對方語氣倒是極為平靜:“然則現在,吾已先一步入了九幽,你不一起來嗎?”
楚黎黎低下頭:“你已不是我師尊,你是癸水之魔!你現在所言,不過是為求逃生免死,蠱惑于我。”
“吾確實在謀求脫身之策。”對方坦然答道:“卻不是在蠱惑你。”
“吾本玉清嫡傳,身受重恩,如今入魔,遭原先同道鄙夷唾棄敵視,更欲除吾而后快,此乃理所應當的事情,然則黎黎你呢?”
楚黎黎抬起頭來,迎上的是一對幽深的雙眸。
“從小被圈禁在碧霄峰后山,不得外出,不得見人,沒有玩伴,沒有童年,能接觸到你的人,都在戒懼監視著你,當年擊殺楚桓后,之所以留你在界上界,也是為了揣摩九幽邪魔之密。”
“玉清,道門,有什么值得你留戀嗎?”
楚黎黎嘴唇動了動,但最終沉默不語。
對于道門,她還真的沒有太多留戀。
畢竟能接觸到的人一共就那么幾個。
而其中她最在意的人,此刻正在她面前…
“所以,同吾一起走,有什么不好?”白發青年平靜說道。
楚黎黎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的重復:“你,不是師尊!”
而是殺死他的敵人!
“陳玄宗”淡然一笑:“你錯了,吾即陳玄宗,陳玄宗即吾,不僅僅只是這具軀殼而已。”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龐大的符印:“人都是會變的,吾現在也不過是做出改變,黎黎你也可以,當你和吾一樣換個角度來看這世界,你也會有全新的感受…”
“非自愿的改變。”燕趙歌冷冷打斷他的話。
“陳玄宗”皺眉,轉頭看向燕趙歌。
燕趙歌漠然說道:“常人墮魔,不管經受怎樣的誘導或者脅迫,最終邁出那決定性最后一步的人,始終是自己。”
“但是大魔復活的憑體則不然,除了自愿以外,也存在被強行憑依的可能。”
燕趙歌轉頭看向楚黎黎:“如果楚前輩你最終成為新一代冰魔,辰皇陛下也會以這禁魔反咒將全部魔念轉移到自己身上,與癸水之魔同歸于盡。”
“最后一步邁出,你身上魔念清除趕緊,癸水之魔重新入滅,則接下來楚前輩你將不用再擔心受到癸水之魔滋擾。”
只要小心行事,不要再為魔所趁即可。
楚黎黎之所以魔念纏身千年,源頭在于上一代冰魔,其父楚桓在她身上留有刻印,一直沒有辦法根除。
哪怕當年陳玄宗代替她承受魔災,也只是一時之幸,并未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所以女帝解明空先前一番動作,楚黎黎馬上就重新遭殃。
這一次如果利用癸水之魔重生的機會徹底將糾纏在楚黎黎身上的魔印斬斷,則不至于有后患。
除非再有新的魔印被留下。
“辰皇陛下有一句話‘前日因,今日果’,當年是他做出的決定,有任何后果,他都將盡自己全力承擔到底。”
“這才是辰皇陛下的意愿。”燕趙歌淡淡說道:“而不是冰魔的圖謀。”
楚黎黎神色復雜的看向陳玄宗。
而這一刻,陳玄宗雙目中光輝漸漸黯淡,反倒是胸前的咒印,逐漸凝實,化為一片冰晶覆蓋他胸口。
冰晶開始不斷向著四周圍擴散,凍封陳玄宗身體更多的地方。
隨著冰雪的蔓延,陳玄宗本人仿佛也正在變作一尊真正的冰雕,沒有生命可言。
他的生機漸漸凋零,但是那冰冷兇戾的魔念,也在一起消亡。
這時,從陳玄宗胸口處傳出聲音:“不錯,這是他本來的意愿,就像他所愛之人,從來都是解明空,而不是你一樣。”
楚黎黎聞言,全身一震。
冰晶中的聲音,繼續傳來:“在他收養你之前,便已經是了。”
“這樣啊…”楚黎黎木立原地半晌,并沒有過激的舉動,反而長長的一聲嘆息。
她神情落寞,癡癡望著陳玄宗的面龐。
陳玄宗此刻氣息低弱,雙目黯淡無光。
但此刻,他徐徐抬頭,正迎上楚黎黎的視線。
這時的陳玄宗,雖然生機正步步凋零,但目光平和如水,淡泊寧靜,正如同他往日一般。
“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的。”楚黎黎輕聲說道:“我…只是抱著一點奢望,哪怕只有一點點…”
冰霜開始不斷覆蓋陳玄宗全身。
他神情中沒有任何痛苦之色,慈和的看著自己的小弟子。
雖無言語,但迎著長輩看晚輩的目光,楚黎黎已然懂了。
她望著陳玄宗,一時不禁癡了。
待到她回過神來,想要再說什么的時候,卻見冰晶已經蔓延到陳玄宗頭頂,遮蓋了他的容顏。
白發男子周身為冰雪覆蓋,凍封全身。
寒冰之中,他的身軀影子,似乎開始越來越淡,漸漸就要徹底變作冰雕。
“趕上了!”一直在旁等待什么,也面現焦慮的燕趙歌,這時忽然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