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圍繞著劉老六在桌前坐好,王小軍用手指點著桌面道:“六爺把我們喊進來到底要說什么?”外面虎鶴蛇形門的弟子們開始仨仨倆倆地爬起來,他們見敵人不走便又一小簇一小簇地聚集在一起,不過既不敢沖進來,但也不想就這么離開。
劉老六忽然指著王小軍他們痛心疾首道:“你們惹禍了知道嗎?”
王小軍嘿然道:“他們沖進我鐵掌幫鬧事的那一刻起就該知道是他們先惹了禍!”
“哎,你跟你爺爺的脾氣是一模一樣。”
王小軍意外道:“你認識我爺爺?”
“認識,說起來老王也算對我有過一點恩惠,你爺爺這一年多都沒回鐵掌幫嗎?”
“沒有。”
“咱們先說你們的事兒吧——你別摳了。”劉老六說的是王小軍,他先用指頭在桌子上點了個坑,然后想把它抹平,結果碾出一個小孩們彈玻璃球那么大的洞來…
劉老六繼續道:“你們要知道,虎鶴蛇形門不光是一個門派,虎鶴蛇行更是一個流派,說白了就像太極拳、八極拳一樣是種功夫門類,門人遍及全國。”
胡泰來道:“這個…以前我好像還沒聽過這個門派。”
劉老六道:“那是因為他們未必都叫虎鶴蛇形拳,但路數是大同小異的,虎鶴蛇形門的掌門張庭雷在門子里輩分很高,練他這個流派的全國沒有一千也有五百,你們趁他不在把他的門派挑了,你們覺得你們會有好兒嗎?”
胡泰來苦笑道:“我倒沒什么,就是連累了小軍。”
王小軍抱著僥幸的心理道:“他們不會因為屁大點事跋山涉水地來找我報仇吧?”
“屁大點事?”劉老六嘿然道,“小子你還是不懂江湖啊。”
唐思思道:“我們打的是他徒弟,跟師父又沒關系,難道徒弟做錯事不能打嗎?”
王小軍白了她一眼道:“快別說了,你這話聽著比我還外行呢。”
唐思思道:“那怎么辦嘛?”
劉老六擺手道:“我話還沒說完,要說不幸中的萬幸就是你們這次打的這個人選得特別好!”
“啥意思?”王小軍問。
劉老六道:“你們打的那個小胡子,是張庭雷的侄子,也就是他大哥的兒子,他大哥臨死前把兒子托付給張庭雷,張庭雷只好事事順著侄子,但這小子不學無術全是歪心眼,張庭雷其實也看他別扭,又不能把他開革出幫,就像爛在嘴里的一顆牙有苦說不出,你們這一鬧那小子在門派里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就沖聚眾打了一個姑娘這一條,他自己不滾蛋張庭雷也饒不了他,你們等于是替他了了一件心事。”
胡泰來道:“這就好了。”
劉老六面無表情道:“不好!”
“怎么了?”唐思思問。
王小軍嘆氣道:“就算你嘴里有顆壞牙,但別人在你沒同意的情況下掰開你的嘴強行給你拔了你也得跟他們急不是?”
劉老六道:“沒錯,張庭雷性如烈火,而且最護犢子,你們打小胡子不要緊,連帶著把他所有弟子都打了一遍,你說這個場子他能不找回來嗎?”
王小軍郁悶道:“這老頭怎么聽著這么分裂呀?”他問劉老六,“老頭功夫怎么樣?”
劉老六閉目養神道:“六爺沒必要騙你們,就你們三個捆一塊也不夠人家伸伸手的。”
唐思思靈機一動道:“那六爺給拿個主意該怎么辦唄,你把我們叫進來不是就為了嚇唬我們吧?”
劉老六霍然睜眼道:“你們是想聽一百的、一千的、還是一萬的?”
胡泰來茫然道:“啥意思啊?”
“你們不是想聽我的解決方案嗎?我問你們愿意出多少錢,當然是越貴的就越靠譜。”
王小軍無語道:“你還收費吶?”劉老六好不容易樹立的一點高大形象在他心里也蕩然無存了。
劉老六翻個白眼道:“當然,爺爺我可是百科全書,活噠!知識就是金錢,婚喪嫁娶算日子還得給算卦的咨詢費呢!”他把玉石煙嘴上的煙頭彈飛,換上一根卷煙,吧嗒吧嗒抽著道,“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唐思思看看王小軍和胡泰來,試探道:“要不…先聽個一百的?”
“掏錢!”劉老六一伸手。
唐思思只好把一張百元鈔放在他手里,劉老六馬上道:“這樣,張庭雷一回來你們就趕緊買點東西拎著上門賠罪,就憑你們三個小孩子,給老頭磕幾個頭也不算丟人,以他的身份自然不會再跟你們計較。”
“呸!就這個呀?”王小軍像吃了大糞一樣。
“一百塊錢的么,你還想聽什么安邦妙計啊?”
“你個老騙子,把錢還我!”王小軍道。
劉老六手一縮已把錢揣好,不悅道:“話可不能這么說,你憑良心說六爺的法子管不管用?”
胡泰來搓手道:“呃,管用,可是有點賤啊。”胡泰來對尊卑還是很講究的,要是平時知道有前輩在這,過來磕個頭他也樂意,不過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不予考慮,可歸根結底你不能說劉老六騙了你的錢,畢竟人家的法子只要去做就肯定行之有效。
劉老六道:“一百塊錢當然賤,你們再往后聽啊。”
胡泰來試探地跟另外倆人商量:“咱要不再聽聽一千塊的?”
王小軍道:“不定是什么餿點子呢!”
“聽聽!”唐思思一邊掏錢一邊道,“六爺我們把話說在前頭,這次你可不能再讓我們給誰磕頭。”
“絕對不磕頭!錢都花這份上了誰還磕頭呀,六爺也是講職業操守的嘛。”老家伙信誓旦旦地說。
王小軍那么說,其實也在湊錢了,三個人這段日子花的主要是陳長亭的那一萬塊錢,花到現在也都不富裕了,最后零的整的一大堆才湊了一千塊。三個人也是抱著差不多的心思:萬一能解決問題當然好,主要還是好奇。這就跟小時候拿著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零花錢鉆路邊“雜技”大棚是一樣的,那會對不穿衣服的姐姐并不感興趣,主要是為了看三個頭的烏龜和七只手的侏儒,雖然心里也知道不可能是真的,但就是忍不住。
胡泰來雙手把錢交給劉老六道:“六爺您請說。”
劉老六接了錢,仍是嗑兒也沒打一個道:“你現在就回去請你師父來,老祁頭雖然偏安一隅,但在江湖上也是有一號的,你讓他來跟張庭雷攀攀交情,這事兒自然也就過去了。”
“啊?”胡泰來頗為驚訝,他沒想到劉老六居然知道自己的師父,師父一直深居簡出,也不見和什么武林人士結交,但他轉念想想對方是活百科全書也就釋然。
胡泰來道:“我師父心高氣傲,讓他來給別人服軟恐怕很難,再說就事論事我又沒做錯什么,怎么忍心讓師父替我負荊請罪。”
王小軍道:“我就知道是餿主意,合著從一百升級到一千就是換了個人替我們磕頭啊?”
劉老六道:“我又沒說讓他賠罪,套交情不會么?哪怕你讓他來跟張庭雷聊聊天氣,大家心知肚明各退一步不就沒事了嗎?”
胡泰來局促道:“我師父不讓我多管閑事,從這個角度上說我不敢讓他知道我在外面的情況。”
劉老六道:“那就是你的事兒了,反正辦法六爺給你想了。”他笑嘻嘻道,“一萬的你們還聽嗎?”
王小軍道:“沒錢!”
“六爺給你們打八折,我保證,這回絕對是質的飛躍!”
唐思思道:“你就不能送我們一個嗎?”
劉老六斜眼道:“你這個丫頭,都是買鞋送盒子,有買盒子送鞋的嗎?你作為唐門大小姐也不缺這點錢呀。”
唐思思憂愁道:“我是從我們家跑出來的,我爺爺要把我嫁給暴發戶。”
劉老六忽然掏出個小本和一支筆來,在上面急匆匆寫了一行字。
“你干什么?”唐思思問。
劉老六嘿嘿一笑道:“這么大的八卦我得記下來,一個爛筆頭勝過十個好腦子,你以為百科全書容易當呢?”
唐思思無語道:“我送你這么大的八卦,你能說你一萬的辦法了嗎?”
“不行!”劉老六搖頭晃腦道,“行有行規,要是我們自己都不尊重自己的行業,那別人就更不拿你當回事了。”
唐思思撇嘴道:“你這么大歲數了怎么還白占人便宜呀?”
劉老六拍了拍綢衫道:“既然你這么說了,六爺就免費送你一個脫困的妙計——你不是不想嫁給暴發戶又不想和家里決裂嗎?”
唐思思略有些緊張道:“你有什么法子?”
“你加入峨眉派呀。”劉老六順理成章地說。
“峨眉?那有什么用?”
劉老六道:“峨眉是真正的大派,你入了峨眉以后你爺爺再逼你干什么總得顧慮峨眉的面子,恰好峨眉現在正在廣收門徒,你現在去是最好的時機。”
王小軍肉疼道:“咱還是走吧,花了一千多盡聽些喪權辱國的主意,我知道一萬塊的辦法是什么了——讓我爺爺趕緊回來跟張庭雷道歉,對吧?”
“聽聽這孩子說的話——”劉老六道,“泰來我不是挑事啊,憑什么你師父只值一千他爺爺就值一萬?”
胡泰來只是憨厚一笑。
劉老六這才正色道:“還真不是,你爺爺性子比張庭雷還壞,還護犢子,讓他回來倆老頭非打起來不可,你還是小瞧你六爺了,六爺肯給你們出主意是為了錢嗎?還不是跟這倆老頭都有交情,不希望他們把老臉丟了嗎?”
“趕緊走!一會零錢也跑他兜里去了!”王小軍率先起身。
這會虎鶴蛇行的弟子們差不多也都掙扎著起來了,有的揉著肩膀有的坐在地上,院子里是一片慘象,小胡子已經不見了,其他人見王小軍等出了門,個個怒氣沖沖地盯著他們。
劉老六站在門口扶了扶小墨鏡道:“直眉愣瞪的干什么,還嫌不夠丟人啊,送客!”
弟子們這才挪開一條道路,眼睜睜地看著王小軍他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