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韓敏對江輕霞的了解,清楚她容易沖動的性子,當她聽到江輕霞和余巴川達成賭約時就不禁一陣頭疼。
毫無疑問,峨眉以前是大派,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以后也將是大派,峨眉的武功細致綿長,講究浸透和慢修,假以時日自己姐妹必定會逐漸攀升為頂尖高手,那時才能真正在武林中立于不敗之地。但現在,師父早逝,派中師妹幼小,更別說弟子們了,在這青黃不接的非常時期,韓敏的主張就是委曲求全。余巴川敢獨自上山口出狂言他必定是有所準備,而韓敏也清楚自己和余巴川這種超一流高手之間的差距,所以她早打定主意——哪怕顧左右而言他、虛以委蛇也一定不能回應余巴川任何條件和挑釁,大不了給他占些嘴上的便宜,這個場子以后再找不遲,但江輕霞冒冒失失的一句話讓她的計劃全泡了湯,無計可施之下她也只有暗自籌措準備動手,全力以赴接對方十招她還是有五六分把握的,可她還是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戒備他別的陰謀上。
余巴川背著手道:“你們選個娃娃上吧!”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江輕霞道:“哪位姐妹去領教一下余掌門的高招?”
冬卿不聲不響地上前一步道:“掌門師姐,我去。”
江輕霞扶住她胳膊捏了捏,一切盡在不言中。誰都明白第一個上去的人犧牲最大,要背負起探清余巴川虛實的責任,勝算低風險高,而且以后傳出去對名聲也有影響,但強敵在側,姐妹們之間也不顧不上這種虛名了。
冬卿從背上抽出黑劍。恭謹地沖余巴川鞠了一躬道:“余前輩,晚輩想以劍法討教,前輩可以自選兵器。當然也可以用劍,你決定吧。”
余巴川擺擺手。傲然道:“我早就說過,兵器在現代武林中局限大受限也多,枉你們峨眉自稱與時俱進,卻還死守著劍派的名頭不肯丟,我不用兵器,就用這對肉掌跟你玩玩吧。”
這番話一出,王小軍差點也跟著點頭,他對武功沒什么概念。對兵器卻有著固執的偏見,現在小水果刀都不讓帶上火車了,練劍還有個屁用!他這半天也沒閑著,左手小指通了之后有絲絲熱力流向丹田,他便開始練習無名指的手少陽三焦經,但他的手每每剛鉆出去,原先蘊藏于丹田的內力便順著左手小指逆流而上,這一來如同引狼入室,他一招沒能練完整,那股內力便在他左臂里翻江倒海地鬧騰。就像個熊孩子闖進了沒有大人看管的家里,王小軍不勝其煩,但只能咬牙堅持。
余巴川看看冬卿手里的黑劍道:“你去拿把鐵的來吧。”
冬卿搖搖頭。
“得罪了。”她劈手一劍刺向余巴川的肩頭。碳纖維的黑劍雖然無尖無刃,在她手里一運,竟然發出嗚嗚的破空之聲。
余巴川身子不動,待冬卿劍招已老冷丁極速閃身襲向她身后,冬卿手腕轉動,黑劍側擊,余巴川見對手上當,腰身一擰整個人像條彈簧似的復又回到原位,他雙掌一并要硬奪冬卿的長劍。
就在瞬間。冬卿右手的劍遞交左手,黑劍化作一團黑色霧氣將自身破綻籠罩起來。
峨眉弟子掌聲雷動!
寥寥兩招之間。余巴川設陷、反撲,冬卿入彀、逆轉。兩人都展示了超一流的戰術意識和身手,尤其冬卿,完美地把劍術和近身格斗融于一體,達到了使劍如臂使指的境界,峨眉劍法博大精深如此,確實是無法輕易舍棄。
在眾弟子的喝彩聲中,余巴川眼看必須后退以自保,不料他只是將身形微蹲,一掌擺在腰側,另一只手同樣化作一團虛影,冬卿的劍幻化出一百個劍身,余巴川的手就幻化成兩百只手掌——他硬生生地以快打快用手捏住了冬卿的劍頭,當劍身震顫停止的那一刻,余巴川撤手回奪,腰側的那只手掌轟然拍出!
“砰!”冬卿被打得直飛出去,在半空中已經鮮血狂噴。韓敏和江輕霞同時大驚,一起飛身抱住把她緩緩放在地上,冬卿嘴角鮮血不斷涌出,眼神迷蒙,喘息道:“此…此人厲害,你們要小心!”
江輕霞怒視余巴川,眼中似乎也要滴出血來。后者卻背起手,馬上恢復了懶洋洋的常態。
余巴川擊敗冬卿只用了三招!第三招是用壓倒性的手法奪劍傷人,其中沒有絲毫取巧的成分,實力之強可見一斑。
“咦?”王小軍看著余巴川第三招的掌法十分眼熟,依稀就是他和胡泰來在火車上參詳過的,被他取笑為“街機秘籍”的冊子,這一掌乃是冊子上的第一招,所以他印象還算深刻。那冊子得自余巴川的兄弟余二,他和胡泰來一直以為就是本青城派的入門掌法,這時見余巴川珍而重之地使出來已明白不是那么簡單。他右臂熟練了纏絲手之后,也領悟到了纏絲手的修煉秘訣,這門功夫若想大成,不是逐一練通了就行的,而是要整條手臂的穴道點、經脈線,點線合一相互溝通相互融合才行,于是在聯系左臂的時候他就學了乖,不住用已經通融的小指經脈呼應無名指經脈上的穴道,與此同時,源自右臂、現在儲存于丹田的內力不斷順著小指經脈來騷擾左臂的修行,就如同一支裝備整肅的正規軍要攻打地主老財的土院子,王小軍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可只有自己能感覺到:這副身體從右臂到丹田,再從丹田到左臂,就像穿了一件v字型的緊身衣,箍得他有苦說不出,而且箍也罷了,力道還不均勻,就在這時,左手無名指手少陽三焦經像是受了來自于右臂內力的驚擾,竟然“嘣”的一聲驟然發熱而通,王小軍也情不自禁地又哼了一聲。
只是在這兵荒馬亂之際沒人能顧得上他,幾個弟子上前救護冬卿,她沒有生命危險,但看樣子傷得不輕,沒個一年半載恐怕很難痊愈。
余巴川負手而立,峨眉派上百雙眼睛對他怒目而視,更有許多弟子手握長劍恨不得一擁而上把他亂刃砍死,余巴川兀自輕描淡寫道:“女娃娃們就是少見多怪,打架吐幾口血有什么稀奇?下一個誰來?”
江輕霞的心一個勁的往下沉,她這會才暗責自己做了輕率的決定,冬卿的劍法在四姐妹中都有獨到之處,她剛接余巴川三招就慘敗而歸,她自忖也很難撐住十招,余巴川既然敢來,那就有恃無恐,如果傳出去全峨眉沒人能接住青城派掌門十招,那峨眉的牌子就要栽在自己手里了。她正在胡思亂想的當口,郭雀兒走過來道:“掌門師姐,我去會會他。”說著沖江輕霞頑皮地眨了下眼睛。
江輕霞見她說得輕巧,不禁問:“你…有什么法子嗎?”
郭雀兒小聲道:“論打我不是他的對手,可我是雀兒啊。”
江輕霞頓時醒悟,郭雀兒這是要以輕功和他纏斗,她稍稍心寬,便點了點頭。
韓敏鄭重道:“雀兒,那余巴川從山腰闖至山頂不過片刻之間,可見輕功不比你差,你千萬不要輕敵!”
郭雀兒展顏一笑道:“知道了二師姐。”她蹲身又查看了一下冬卿的傷勢,這才大步走上場,這姑娘不像冬卿那么謹守規矩,她大大咧咧地沖余巴川揚揚下巴,隨口道:“喂,接下來我跟你打!”
余巴川神色木然道:“誰打也是一樣,我讓你先出招。”他這個“招”字剛出口,郭雀兒已經輕靈如雀兒一樣掠了上來。她這一躍,身形優美且軌跡略帶弧度,這條弧度在行家眼里那就是輕功練到了家的憑證,這樣一來只有她能騷擾敵人,敵人卻很難判斷出她的落腳處和攻擊點!
余巴川眼光老到,一打眼就看出對方的門道,隨之也就明白了郭雀兒的目的。他雙臂微張,像一張鋪開的網似的等著郭雀兒來投,郭雀兒也是藝高人膽大,身形直掠,右掌切向余巴川的肋下,余巴川穩若螳螂捕食,拿捏好時機靜極而動,他雙臂一夾,郭雀兒眼看要被夾住,偏偏在最后關頭以一種極其婉轉清越的姿勢又飛走了!隨即脆生生道:“第一招。”
余巴川輕功自然不弱,心里也暗自忖度著如果驟然追擊能否抓住這只雀兒,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原地待機。
郭雀兒本意是把余巴川引出來,在快速運動中將十招盡快打完,對方不上當她也不急,輕靈地在半空中一轉身又繞了回來,拳頭往余巴川面門前一遞道:“第二招!”
余巴川蓄力已久,這時終于轟然出手,他動作怪異地彈跳而起,像只憑空蹦起來的獵夾,可惜獵夾只能咬住兇猛的走獸卻夾不住靈敏的雀兒——郭雀兒再次從旁滑翔而走,咯咯一笑道:“馬上就要三招了哦。”兩個人往來反復又這樣打了兩個照面,余巴川始終沒能擦著郭雀兒的邊,卻是四招已過。
余巴川心里發急,如果就這樣給對方托過十招他自然不甘心,于是索性惡狠狠地撲向郭雀兒!
郭雀兒心里一喜,轉身和余巴川虛晃了兩招,清清楚楚地報道:“五招六招——”余巴川一愣神的工夫,她手掌回切對方脖頸,“第七招啦。”余巴川大怒,猛然直撞過來,郭雀兒輕松躲過,心里已經成竹在胸,這樣下去別說十招,二十招三十招也有的打!就在她開心之時,余巴川直沖過她身側,手爪一張,已抓向了江輕霞的咽喉!